夜幕如墨,缓缓浸染了邺城的天际。白日里喧嚣鼎沸的都城,此刻渐渐沉寂下来,只有街道上悬挂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洒下温暖的光晕。皇宫深处,处理完最后一批关于流民安置的奏报,冉闵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屏退左右侍从,独自一人登上了皇宫最高处的观星台。
这座观星台始建于曹魏时期,高九丈九尺,取九九至尊之意。汉白玉栏杆上雕刻着二十八星宿的图案,台面以青石板铺就,历经百年风雨,石面已被磨得光滑如镜。站在这里,整个邺城尽收眼底。
夜风拂面,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润气息。冉闵凭栏远眺,望着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心中百感交集。一年前的今夜,他正率领三百死士在邺城巷道中浴血突围,铠甲上沾满鲜血,手中长刀已经砍得卷刃。那时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日出。
而如今,他身着龙袍,站在皇宫之巅,俯瞰着这座重获新生的都城。这一年的风云变幻,比他过去十几年在战场上经历的还要惊心动魄。
咚——咚——咚——
远处传来沉稳的更鼓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已是亥时三刻,大多数百姓早已进入梦乡。冉闵的目光掠过层层叠叠的屋顶,最终停留在北门方向。那里,临时搭建的流民营地还亮着零星的火把,太医署的医官们应该还在忙碌地救治伤患。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白天那个名叫狗剩的孤儿惊恐的眼神,想起那些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模样。这些画面像一根根细针,刺痛着他的心。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董皇后不知何时也登上了观星台,手中拿着一件玄色披风。她轻轻将披风披在冉闵肩上,动作娴熟而自然,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还是个普通将领时的那些夜晚。
冉闵转身,借着月光端详妻子的面容。董氏今日未施粉黛,青丝简单地绾成一个髻,穿着常服,比起白日里母仪天下的威仪,此刻更添了几分温婉。
皇后怎么来了?太子呢?
智儿已经睡下了。董皇后走到栏杆边,与丈夫并肩而立,今日这孩子累坏了,在晚膳时差点趴在桌上睡着。乳母服侍他洗漱时,他还在迷迷糊糊地背诵《千字文》,说是明日太傅要考校。
提到儿子,冉闵冷峻的面容柔和了几分:这孩子,太过要强。朕今日看他行礼时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储君的气度。
董皇后轻叹一声:陛下今日从清晨忙到深夜,连口热饭都没好生用。方才妾身去御膳房看过,晚膳还原封不动地温在灶上。
冉闵握住妻子的手,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温度:为了百姓,辛苦些算不得什么。皇后你看——他指着城中的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家庭在期待着明天的太阳。他们在等着朕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朕不能辜负这份期望。
董皇后顺着丈夫手指的方向望去,眼中泛起忧虑:陛下心系苍生,是万民之福。但您也要保重龙体。如今大魏初立,百废待兴,您若是累倒了,这江山社稷该如何是好?
一阵夜风掠过,带来远处漳河的水汽。冉闵将披风裹紧了些,声音低沉:朕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如今北有段部鲜卑虎视眈眈,西有羌族骑兵蠢蠢欲动,南边的东晋虽表面恭顺,暗地里也在观望。还有那些散落各地的羯族残余势力,无时无刻不在等着看朕的笑话。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今日崔宏带来的消息,段龛已经在蓟城集结了三万骑兵。最迟下个月,战火必将重燃。朕这个时候,如何能安心休息?
董皇后沉默片刻,轻声道:妾身记得,七年前在信都,陛下当时还只是个偏将,手下不过千余人马。面对石遵的数万大军,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必死无疑。那夜陛下也是这般站在城楼上,对妾身说:只要心中有民,手中握正,再强的敌人也不足为惧。
冉闵闻言,冷峻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难为皇后还记得。那时你还是个刚刚过门的新妇,跟着朕在军中吃苦。
妾身从不觉得苦。董皇后望向丈夫,目光坚定,能陪伴在陛下身边,见证陛下实现匡扶汉室的理想,是妾身此生最大的荣幸。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往昔的峥嵘岁月在这一刻化作相知的温情。
冉闵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这是朕今日拟定的《永兴新政》纲要,明日在朝会上就要宣布。新政的核心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兴办学校、整顿吏治。此外,还要加强军备,改革兵制。
董皇后接过文书,就着月光细看。越看越是惊讶:陛下,这赋税减免的幅度是不是太大了?如今国库本就空虚,若是再减免赋税,军费从何而来?
朕计算过。冉闵指着文书上的数字,减免的主要是口赋和田租,商税和盐铁专卖的收益足以维持朝廷运转。至于军费...
他顿了顿,声音转为沉重:朕打算裁撤部分冗兵,推行府兵制。士兵平时务农,战时出征,既能减轻军费压力,又能让士兵与土地结合,增加他们的作战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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