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亚韦河西岸，寒风凛冽。
意大利第3集团军的残兵败将如同被狼群追逐的羊群，混乱不堪地涌向临时搭建的浮桥。军装破烂、满脸硝烟的士兵们推挤着，叫喊着，有些人甚至丢弃了武器，只为能轻装快跑。桥面在重压下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安东尼奥·里奇中士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木棍，一瘸一拐地随着人流前进。他的连队在卡波雷托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和另外五名士兵侥幸逃脱。他的左腿被弹片划伤，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向前。
“让开！让伤员先过！”一个年轻军官试图维持秩序，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恐慌的人潮淹没。
桥头，意大利总参谋长卡多纳将军骑在战马上，脸色铁青。他的军刀已经出鞘，在阴沉的天色下闪着寒光。
“停下！以国王的名义命令你们停下！”卡多纳的声音因嘶吼而破裂，“后面就是威尼斯！如果我们失去这条河流，整个威尼托平原都将沦陷！”
但溃兵们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涌向桥梁。他们眼中只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什么荣誉、责任、国家，在生存本能面前都不值一提。
一个失去左臂的上尉踉跄着抓住卡多纳的缰绳。他的军装被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濒死之人才有的光芒。
“将军，他们用了新式毒气...”上尉的声音微弱却清晰，“整营整营的兄弟像苍蝇一样倒下...我们的防毒面具毫无用处...那不是战争，是屠杀...”
卡多纳低头看着这个年轻军官，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他知道士兵们说的是事实，德奥联军的新战术和新武器确实造成了毁灭性打击。但作为总司令，他不能承认失败，更不能允许军队彻底崩溃。
突然，空中传来刺耳的呼啸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奥匈帝国的“霍夫曼飞行队”的轰炸机群如同秃鹫般出现在天空。
空袭！隐蔽！突然，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原本宁静的空气。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吓了一跳，纷纷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
然而，桥上早已挤满了人，水泄不通，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人们在极度的恐慌中挤作一团，推搡着、呼喊着，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第一枚炸弹如恶魔般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桥旁的水中。只听得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巨大的水柱腾空而起，仿佛要冲破云霄。水花溅落在人们身上，带来了刺骨的寒冷和恐惧。
还没等人们从第一枚炸弹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第二枚炸弹紧接着呼啸而至。这一次，它毫不留情地直接命中了桥身，瞬间，桥体被炸得支离破碎，木屑和人体碎片像雨点般四处飞溅。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和冲击波，桥上的人们被无情地抛向空中，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一时间，哭喊声、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桥面。
卡多纳的战马受惊扬起前蹄，几乎将他摔下马背。在爆炸激起的水柱中，他清楚地看见对岸出现了德军阿尔卑斯猎兵的白袍身影。他们如同山间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占领了东岸的制高点，开始用机枪扫射混乱的意军。
“将军，我们必须立刻炸桥！”工兵指挥官喊道，“否则德军很快就会过河！”
卡多纳痛苦地闭上眼睛。桥上有数千名尚未过河的意军士兵，炸桥意味着将他们遗弃给敌人。但如果不炸桥，德军可能一举突破皮亚韦河防线，那么整个意大利北部都将沦陷。
“炸桥！”他终于嘶哑地下令，“立即执行！”
工兵们迅速行动，点燃了预先安置好的炸药引信。桥上的士兵们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发出绝望的呼喊，更加疯狂地向西岸涌来。
安东尼奥·里奇距离桥头只有几十米，当他听到“炸桥”的命令时，心中涌起一股绝望的力量。他推开前面的人群，不顾腿上的伤痛，拼命向前冲去。
“快跑！要爆炸了！”有人尖叫。
轰然一声巨响，桥梁在火光中坍塌成数段。尚未过河的士兵们如同下饺子般落入冰冷的河水中，有些人试图游泳过河，但德军的机枪子弹在水面激起无数涟漪，很快将河水染红。
安东尼奥在最后一刻跃上了西岸，重重摔在地上。他回头望去，只见东岸还有成千上万的意军士兵被困在那里，他们伸出双手，发出绝望的哀嚎，随着夜风飘来，如同地狱传来的声音。
卡多纳将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但他的手指紧紧攥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这个决定将永远烙印在他的灵魂上。
“建立防线！所有过河的士兵立即整编！”卡多纳强打精神下令，“皮亚韦河将是我们最后的防线！”
但回应他的只有士兵们茫然的眼神和持续的混乱。意大利军队的脊梁已经在卡波雷托被彻底打断，现在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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