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听到妈妈熟悉而温柔的声音，抬起小脸，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了看妈妈，似乎获得了勇气，奶声奶气、口齿却异常清晰地应了一声：“好！”然后乖乖地依偎在妈妈怀里，一只小手却紧紧抓住了妈妈的衣角，仿佛那是她最安全的依靠。
这一声“妈妈”，如同一个清晰无误的信号，瞬间解开了萦绕在众人心头的谜团。
“哎呀！是碧华啊！”刚才第一个开口的那个大嗓门媳妇恍然大悟，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发出“啪”的一声响，“这是安安？！王强家的安安？！都长这么大了！天哪，你要不说，我们真是一丁点儿都没认出来！这哪还像咱们农村土生土长的小娃娃哟！这简直……简直就跟画报上的洋娃娃一模一样！”
“可不是嘛！碧华，你也太会捯饬孩子了！”另一个姑娘语气更加夸张，目光在碧华和安安身上来回扫视，像是要找出什么秘诀似的，“这简直……简直比城里那些干部家、老师家的孩子还要洋气十倍！我们还以为是哪家从大城市、甚至是从海外回来的阔亲戚呢！你这手也太巧了，心思也太细了！”
碧华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脸颊不由得飞上了两朵红云，像抹了胭脂。她谦和地笑了笑，那笑容温婉而真诚，并没有因为称赞而显得得意。她轻声解释道，语气朴实无华：“大家真是过奖了。其实就是小女孩嘛，头发软乎，皮肤也好，比较好打扮。做妈妈的多费点心思、多点耐心而已。这样把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我自己看着也开心，觉得赏心悦目的，感觉一天干活都有劲儿，心情都会跟着好起来。”她的话语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炫耀之意，反而透露出一种对生活细节的讲究、对女儿深沉无私的爱，以及一种无论身处何种环境都要创造美、享受美的生活态度。
然而，人群中，总难免有不同的声音。一个平时可能就有些心高气傲、或者对碧华这种从城里回来、带着与村里人格格不入的“洋气”和独立气息的人抱有某种微妙复杂情绪的媳妇，忍不住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几分明显的不以为然和隐隐的刺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哼，城里人咋了？洋气又咋了？不也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吗？除了穿得光鲜点、说话斯文点，骨子里还不是一样的人？有啥了不起的，值得这么大惊小怪。”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里。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有些微妙地凝滞了一下。几个正在夸赞的媳妇顿了顿，目光有些闪烁地看向碧华，又看看那个说话的人。碧华脸上的温和笑容未变，眼神却平静地看向那个说话的人，目光澄澈，并没有立刻接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被冒犯的不满或怒气，只是那么淡淡地看着，仿佛在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又仿佛早已洞悉对方话语背后的情绪。
倒是旁边那个心直口快、一开始就夸赞的大嗓门媳妇立刻听不下去了，她心直口快，最见不得这种阴阳怪气，抢白道：“哎呦，我说桂花，你那张嘴呀！就跟那腌了十年的老咸菜似的，又酸又硬！也就碧华有气度，不跟我们这些粗人计较。说白了你就是嫉妒，不服气，不甘心！看人家碧华把孩子打扮得跟小仙女儿似的，心里酸得直冒泡了吧？有本事你也把你家丫蛋拾掇得这么水灵啊！”
被称为桂花的媳妇被当众戳穿心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有些挂不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提高了声调反驳道：“谁……谁酸了！我……我就是实话实说！打扮得再好，不也得吃饭干活？还能当饭吃？”但她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嘟囔着，为了掩饰尴尬，扭过头去，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角，不再看众人。
这场小小的、带着乡村特有直率色彩的口角，像一阵不经意刮过的微风，在水面激起几圈涟漪后，很快便过去了。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可爱的安安身上。众人又围着安安，发自内心地夸赞了一番，有的忍不住伸手想摸摸那光滑的衣料，有的好奇地问碧华那头发是怎么编的、蝴蝶发卡是在哪儿买的、那身漂亮衣服贵不贵之类的问题。碧华都始终面带微笑，耐心地、一一回答了，态度温和有礼，既不炫耀，也不藏私，显得落落大方。
日头渐渐升高，秋阳的热力开始显现出来，打谷场上的影子也缩短了许多。到了该回家准备午饭、或者继续忙活地里活计的时候了。大家纷纷拍拍身上的灰尘，推起靠在墙边、树下的那些叮当作响的自行车，准备散去。
“走了走了，日头毒了，回去做饭了！”
“碧华，有空带安安来家玩啊！”
“看看人家碧华这双手，再看看咱们这糙手，唉，咱们啊，这辈子也就是在泥地里刨食的命喽！”有人半开玩笑半自嘲地说着，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在一阵“叮铃哐啷”的自行车铃铛声、相互道别声和渐行渐远的说笑声中，这群性格各异、鲜活生动的乡村妇女们，骑着各自的自行车，三三两两，沿着被秋阳晒得发白的乡村土路远去了。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道路转弯处扬起的淡淡尘土里，但关于碧华和那个被打扮得如同天降小仙女般的安安的议论和惊叹，想必还会在各自家的灶台边、饭桌上，甚至夜晚的炕头上，持续发酵、流传一段时间，成为这个平淡秋日里一桩令人津津乐道的趣闻。
碧华抱着安安，依旧站在原地。秋日明媚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母女二人身上，将她们的影子在身后拉得短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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