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的阴影随着气温的升高而日益浓重。图书馆的空调开得足，冷气与窗外的热浪形成两个世界。沈念和陆沐阳的“老位置”搬到了靠里的角落，那里更安静，也离空调出风口远一些。
六月的最后一周，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午后的阳光白晃晃地照在图书馆的窗玻璃上，香樟树的叶子被晒得发亮。沈念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计量经济学公式发呆，感觉脑袋像一团被晒化的棉花。
“这里。”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指节轻轻敲了敲屏幕边缘。陆沐阳的指尖带着凉意，在闷热的空气中像一小块冰。
沈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自己卡了半个小时的矩阵运算。“特征值分解？”她皱眉，“可是样本量不够……”
“用奇异值分解。”他拿过她的鼠标，点开一个隐藏的菜单栏，“这个数据集有共线性问题。”
他的操作流畅熟练，讲解时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沈念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混合着图书馆旧书的气息，莫名让她焦躁的心平静下来。
“懂了！”她眼睛一亮，接过鼠标继续操作。陆沐阳退回自己的座位，继续看他的《高级宏观经济学理论》，书页边缘写满细密的批注。
闭馆前突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天空暗得像傍晚。学生们挤在图书馆门口，望着雨幕发愁。沈念翻遍书包，沮丧地发现又忘了带伞。
“等我一下。”陆沐阳说完，转身走进雨幕。他的白衬衫瞬间湿透，紧贴在清瘦的脊背上。沈念还没来得及喊他，他已经跑向不远处的便利店。
几分钟后，他举着一把新伞回来，发梢滴着水，手里还拿着条毛巾。“擦擦。”他把毛巾递给她，自己抖了抖湿透的衬衫袖子。
伞不大，两人靠得很近。雨水敲击伞面的声音隔绝了世界的喧嚣，伞下的小空间里，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沈念闻到他身上雨水和皂角混合的气息，脸颊微微发烫。
“你感冒刚好，”她小声说，“别又着凉了。”
“没事。”他答得简短，伞却更倾向她这边。
走到宿舍楼下时，雨小了些。紫藤花被雨水打落一地，紫色的花瓣粘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沈念把伞还给他，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
“你快回去换衣服。”她看着他湿透的肩膀，心里泛起细密的疼。
“嗯。”他点头，却没动。
雨丝在路灯下闪着光，像无数银线。两人站在宿舍楼门口，一时无言。远处传来雷声，闷闷的，像鼓点敲在心上。
“陆沐阳，”沈念忽然说，“考完试，我们去看电影吧？就我们俩。”
他愣了一下，耳根在灯光下泛红：“好。”
“说定了！”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雨又大了起来。陆沐阳把伞塞回她手里：“你拿着，我跑回去。”
没等她反应，他已经冲进雨幕。白衬衫在雨中很快模糊成一个影子，消失在转角处。
沈念握着还有他手温的伞柄，心里涨满酸涩的甜。回到宿舍，她推开窗，雨水带着泥土的清新气息涌进来。远处，那个清瘦的身影正跑进男生宿舍楼，像一只被雨打湿的鸟。
期末考试的几天，天气异常闷热。考场里的风扇呼呼转着，也吹不散黏腻的空气。沈念考完最后一门走出教室时，感觉像打了一场硬仗。阳光刺眼，她眯起眼，看见陆沐阳等在楼下的香樟树下。
“考得怎么样？”她小跑过去，树影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还行。”他递过来一瓶冰水，瓶身凝着水珠，“你呢？”
“最后一题不太确定。”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感觉从喉咙滑到胃里。
他们沿着林荫道慢慢走。考完试的校园沸腾着，到处是拖着行李箱的学生，喧闹中透着解放的喜悦。沈念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暑假意味着漫长的分离。
“你什么时候开始家教？”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下周。”他答得简短。
“那我……”她犹豫了一下，“走之前，能请你吃顿饭吗？就当庆祝放假。”
陆沐阳停下脚步，转头看她。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目光很深，像望不到底的井。
“好。”他点头，“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沈念眼睛亮起来，“学校后门那家云南菜，你说过想尝的。”
“嗯。”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那家小店藏在巷子深处，装修朴素，却地道的云南风味。老板娘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看见他们进来，笑眯眯地引到靠窗的位置。窗外是条小河，夕阳在水面洒下碎金。
沈念点了一大桌菜：汽锅鸡、过桥米线、茉莉花炒蛋……陆沐阳安静地看着她点菜，在她犹豫要不要加辣时轻声说：“微辣就好。”
饭菜上桌，热气腾腾。沈念兴奋地介绍每道菜，陆沐阳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问题。他吃相很斯文，但饭量不小，看来是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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