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地的夏天,如同它蛮野的性子,来得猛烈,去得却也干脆。当鲁武卒庞大的队伍,裹挟着战后的疲惫、收获的复杂与北归的急切,终于告别合川雨季的泥泞,开始真正踏上通往米仓道的北行之路时,节令已悄然滑向了初秋。
最初的一段路程,依旧在巴郡新划定的疆域内。夏末的余威尚未散尽,正午的阳光依旧炽烈,晒得官道上的尘土发烫。但早晚时分,山风已带上了明显的凉意,特别是当队伍行进在那些林木幽深的峡谷时,穿谷而过的风呜呜作响,卷起枯叶和细沙,扑打在脸上,已能感到秋的肃杀。僰溪的水量明显回落,露出了更多被冲刷得圆润的卵石滩,水色也清冽了许多。两岸的稻田里,稻穗开始泛黄,沉甸甸地低垂着,等待着收割。山林的颜色不再是单一的、饱胀的浓绿,而是开始掺杂进金黄、赭红、绛紫的斑驳,像一幅巨大的、正在慢慢褪色又同时染上新彩的织锦。
队伍的行进速度因人员庞杂、辎重繁多而快不起来。近五万人的队伍,拉成了前后绵延近二十里的长龙。前面是鲁武卒的本队,甲胄旗帜相对整齐,保持着基本的行军纪律;中间是数量庞大的、自愿跟随的巴人降卒,他们衣衫褴褛,沉默寡言,如同一条灰色而驯服的河流,在太阳的监视下默默流淌;最后则是更多的老弱妇孺——巴人降卒的家眷,以及从沿途破败村寨中收容的、无依无靠的巴地平民。他们推着简陋的鸡公车,挑着破烂的家当包袱,抱着啼哭的幼儿,步履蹒跚,眼中充满了对前路的茫然和对身后故土的不舍。
姬屯骑在马上,行走在队伍中前部。他不再像南下时那样时刻紧绷着神经,警惕着敌情。但另一种压力,更为庞大而琐碎的压力,无时无刻不笼罩着他。数万张嘴每日消耗的粮秣是一个天文数字,尽管从合川及沿途韩军据点补充了一些,但北归路长,必须精打细算。队伍的卫生、疾病防治(尤其是夏秋之交容易流行的痢疾和疟疾)、内部不同族群之间可能发生的摩擦、掉队者的安置、乃至沿途与韩国地方官吏的交涉……千头万绪,都需要他这位最高统帅决断或过问。
然而,在这纷繁的庶务压力之下,姬屯的内心,却同时涌动着一股与这秋日气息不甚协调的、越来越鲜明的激越与期待。这期待,源于他沿途的所见所闻,更源于他自身地位的巨大变化和随之膨胀的抱负。
越是往北,离开巴蜀腹地,进入韩国直接统治更久、变法成果渗透更深的区域,所见景象便与南方的“新旧交替”或“强制新生”截然不同。
官道明显拓宽并夯实了,关键路段还铺上了碎石,即便在雨后也能较快通行。沿途每隔三十里,便能看到规整的驿站,黑瓦白墙,旗帜鲜明,不仅有供传递公文军情的驿卒换马歇脚之处,往往还附带有官营的“逆旅”,为过往商旅提供简单的食宿,甚至有军医常驻,可为行人处理急症。驿丞和小吏穿着统一的青色吏服,办事利索,验看姬屯的通行文书时一丝不苟,却又保持着对这支庞大友军的必要礼遇。
道路两旁的村庄,不再是巴地那种散乱布置的竹木寨子,而是规划整齐的聚居点。夯土或砖石为基的房舍成排成列,屋顶统一铺着烧制规整的黑瓦或茅草(显然经过防火处理),村口立着刻有村名、户数、里正姓名的石碑,村中往往还有小小的社祠和学堂。田间劳作的多是自耕农或佃农,但使用的农具明显比巴地所见更为先进多样,除了曲辕犁、耙耢、龙骨水车,姬屯还看到了用于脱粒的“连枷”,用于精选种子的“风车”,甚至在几处较大的庄园附近,看到了利用水力驱动的“水碓”和“水磨”,正在加工粮食。农夫们的脸色虽因劳作而黝黑,但神情相对安然,少见饥馑之色。
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商业的活跃。在几处交通枢纽或河流渡口,形成了颇具规模的市集。不仅是附近的农户前来交易余粮、果蔬、禽畜、手工制品,还能看到来自更远地方的商队。驮着蜀锦、邛杖、井盐的马帮,装载着南阳铁器、江汉漆器、汝阳瓷器的车队,乃至来自西域的胡商带着琉璃、香料等珍奇之物,在此歇脚、交易。市集上有官设的“市掾”管理度量衡、维持秩序、收取市税,一切井井有条。铜钱(主要是韩国新铸的“韩五铢”)叮当作响,绢帛也被广泛用作大额交易的媒介,甚至出现了几家挂着“飞钱汇兑”招牌的铺子——据说可以在此存入铜钱,凭票到南阳、新郑等大城兑取,大大方便了行商。
一种蓬勃的、有序的、充满活力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不再是征服初期那种靠强力催生、带有血腥味的“秩序”,而是一种根植于社会肌体深处、经过变法多年滋养、已然开始良性运转的“盛世”征兆。道路、驿站、水利、农技、市贸、金融……各个环节紧密衔接,支撑起一个高效运转的社会经济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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