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期满之日,军器监旁的那片空地上,人山人海。应天府的晨光,都仿佛被这黑压压的人群吸走了几分热度。
那座十丈高的庞然大物,黑沉沉地矗立在天地之间,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无声地俯瞰着底下渺小的人群,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整个匠作监,除了必要留守的,几乎所有工匠官吏都来了。
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嗡嗡的议论声汇成一片。
他们不是来看成功的,而是来等着看一场天大的笑话,等着看张伟如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提头赴约。
刘庸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特意让人搬来了一把太师椅,悠闲地坐着,手里还捧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
他脸上挂着稳操胜券的闲适,甚至还有心情和身旁的官员谈笑几句,点评着今日的天气,仿佛这只是一场寻常的郊游。
他身后的钱通,那张老脸上的得意更是毫不掩饰,不时用挑衅的眼神扫过远处平台上那几个格物坊的学徒,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哼。
孙百手则站在另一侧,孤身一人,双手负后,身板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
他没理会任何人的招呼,一张老脸紧绷,如同风干的橘皮,上面的每一道褶子都写满了固执与鄙夷。
他死死盯着那座在他看来荒谬绝伦的炉子,眼神里全是刻骨的审视。
三个月里,格物坊那些毛头小子,用着他亲手督造烧制的、全大明最好的耐火砖,真的把这个怪物给砌了出来。
每一块砖,都符合他最严苛的标准。
可在他眼里,这东西砌得越高,根基就越不稳,今日点火,就是它自取灭亡之时。
他甚至能预见到,当炉火升腾,那脆弱的结构会在何处先开始崩裂。
高台之上,张伟俯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神色平静无波。
底下那些或期待、或幸灾乐祸、或紧张的表情,都无法在他心中掀起半点波澜。
他没有看刘庸,也没有看孙百手,只是最后检查了一遍各个阀门和管道,然后抬起手,对着远处河渠边的水闸方向,做了一个简单的下劈手势。
“开风!”
命令通过旗手传递出去。
片刻之后,河渠边的巨大水车发出一阵沉重的吱嘎声,缓缓开始转动。
紧接着,一阵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声,从地底的管道中传来,仿佛有地龙在翻身。
那声音不同于传统皮风箱的呼哧作响,更不是拉杆风箱的单调嘶吼。
而是一种源源不绝、永不力竭的咆哮,仿佛有一头不知疲倦的巨兽在地底深处苏醒,正对着炉膛的中心,吹出它滚烫而悠长的气息。
脚下的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人群的议论声,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压了下去,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点火!”
早已准备好的火把,从炉顶的加料口投入。
轰!
炉膛的底部,一个专门留出的观察口,猛地亮起一团暗红色的光。
那光芒在水力鼓风机持续不断的强劲吹送下,几乎没有经历任何缓慢的过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由红转亮,由亮转为刺目的白。
整个高炉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炉壁的温度急剧升高,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升腾起阵阵灼人的热浪,将最前排的观众逼得连连后退。
在场的所有工匠,都感觉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灼热。
那是一种他们从未体验过的,远超他们毕生所见的任何一座官窑、任何一座熔炉的恐怖高温。
孙百手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那不是震惊,而是一种混杂着疑惑与不安的凝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座炉子里的温度,已经达到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甚至是危险的境地。
他毕生的经验告诉他,没有任何砖石能长久承受这样的高温。
时间在灼热的空气中一点一滴过去,对底下等待的人群来说,每一刻都无比煎熬。
平台上的张伟,始终冷静地通过不同高度的窥视孔,观察着内部的火光颜色。
他的表情,比脚下的钢铁还要沉稳。
终于,在确认了最高处的窥视孔也呈现出理想的亮白色之后,他走到了炉底那个被耐火泥牢牢封堵的出铁口。
“开炉!”
几个早已等候在此的格物坊学徒,深吸一口气,用一根数丈长的沉重铁钎,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合力撞向出铁口的泥堵。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泥堵纹丝不动。
“再来!”
“咚!咚!”
接连的撞击声,如同战鼓,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终于,在第五次撞击后,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起。
“轰”的一声闷响。
泥堵被彻底撞开,一股亮得让人无法直视的金红色铁流,瞬间喷涌而出!
它不再是孙百手的八仙炉出的那种半固态、需要反复锻打去渣的海绵铁。
而是纯粹的、炽热的、滚烫的液体,带着千钧之势,挟着万丈光芒,沿着预设的、由耐火砖砌成的沟槽,奔腾向前,如同一条发怒的火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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