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那片柔和的白光,熟悉的失重与剥离感再次降临,但这次持续的时间极为短暂。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脚踏实地的感觉便重新回归,伴随着星舰“观测者号”安全层那特有的、混合着臭氧与金属冷却剂的冰冷空气涌入肺叶。
江望舒和顾清晏踉跄着出现在第七后勤通道的医疗舱内。与离开时相比,舱内景象依旧,冷光无声倾泻,设备低鸣,时间在这里仿佛只流逝了一瞬。然而归来的两人,状态却比离开时更加糟糕。
江望舒几乎是靠着顾清晏的搀扶才勉强站稳,左臂衣袖下的疤痕周围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细微的颤抖沿着手臂蔓延至全身,那是力量彻底透支、身体机能濒临崩溃的边缘征兆。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浅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嘶声,仿佛肺部正在被无形的砂纸摩擦。逆轨能力的过度使用,尤其是最后在镜廊中强行稳固时空感知的举动,加剧了时间烙印的反噬,生命力的流失速度正在加快。
顾清晏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织梦师的精神力在理发店碎片中被反复榨取,尤其是最后编织那个安抚性幻象并引导林守义执念,几乎抽空了她的精神海。此刻她太阳穴两侧如同有钢针持续穿刺,视野边缘阵阵发黑,恶心反胃的感觉不断上涌。支撑着江望舒身体的右手也在微微颤抖,那是精神极度疲惫反馈到肉体的表现。
全息屏幕几乎在她们现身的同时亮起,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期而至。
【检测到行走者江望舒、顾清晏自B-77碎片“遗忘回响”回归。】
【通关评价:B级(安抚结局)。】
【生存点结算:基础奖励500点,隐藏信息奖励100点,共计600点。已发放。】
【当前总生存点:620点。】
【安全层停留倒计时重置:71:59:59。】
【检测到行走者状态严重受损,建议立即进行治疗。】
数字的跳动带来一丝微弱的心安,但面对江望舒急剧恶化的伤势,620点生存点显得如此杯水车薪。
“医疗协议,”江望舒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她强撑着最后的意识,指向医疗床,“优先稳定我的生命体征,抑制时间烙印侵蚀……预算,600点。”
【收到指令。扫描中……方案生成:紧急生命维持系统激活,高浓度营养液注入,时间烙印抑制剂(基础型)注射,预估消耗:580生存点。是否确认?】
“确认。”江望舒没有丝毫犹豫。她必须尽快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否则两人都将陷入绝境。
机械臂再次探出,冰冷的针头刺入静脉,淡金色的药剂与富含能量的液体缓缓推入。江望舒身体猛地一颤,随即瘫软在医疗床上,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药力化开的剧烈冲击。一层柔和的能量光晕笼罩住她,尤其是左臂区域,那青灰色的蔓延趋势似乎被暂时遏止了。
顾清晏看着生存点余额瞬间缩水至40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自己也瘫坐在另一张床上,兑换了一支价值10点的基础精神舒缓剂喝下。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细微的清明,暂时压下了那令人作呕的眩晕感,但距离真正恢复还差得远。
治疗需要时间。舱内陷入沉默,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声响。江望舒闭目凝神,全力引导着药效对抗体内的侵蚀。顾清晏则靠在床头,揉着刺痛的额角,开始整理在“遗忘回响”碎片中获得的庞杂信息。
林小雅,1986年,第七实验室,送东西的年轻女老师(极可能是顾琳),医院后老楼地下室,守卫,进入后失踪,镜中幻影……这些线索碎片在她脑中盘旋、碰撞。理发店碎片是慈济医院怪谈的前奏,或者说,是一个侧面的印证。林小雅是早期受害者,她的失踪与顾琳的实验直接相关。而那个实验室的“镜像”特性,在理发店的镜廊中得到了可怕的呼应。
“那个实验室,”江望舒忽然开口,声音依旧虚弱,但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分析语调,“能扭曲现实,将记忆和意识碎片投射到镜像维度,甚至困住其中。林小雅可能不是简单的死亡,她的部分意识,可能还以某种形式被困在由实验室力量构筑的‘镜像牢笼’里。理发店老板看到的幻影,未必完全是虚假的。”
顾清晏点了点头,接口道:“而且,实验室的影响范围超出了其物理位置。它能将触须延伸到小镇的理发店,形成独立的记忆碎片。这种力量的渗透性和扭曲性,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她顿了顿,想起老理发师最后的眼泪,“我们安抚了林守义的执念,但林小雅的执念……可能才是那个碎片,乃至与实验室关联的更大悲剧的核心之一。”
“我们需要更多关于实验室内部结构、守卫情况,以及顾琳实验具体内容的信息。”江望舒总结道,“安全层里,或许有线索。”
几个小时的煎熬等待后,江望舒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下来。她左臂的疤痕颜色淡了一些,不再有蔓延的迹象,但那种深层次的虚弱感依旧存在,仿佛一个漏水的容器,刚刚被暂时堵住了最大的缺口。她坐起身,动作缓慢而小心,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眼神深处的疲惫难以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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