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日徐宗禹深知秋横戈为人奸诈心细,万一他不讲情面,硬要拆信查看,势必露出马脚,那时他们父子俩就都危险了。为策万全,他将一封假信做的煞有介事,不但内容毫无破绽,就连题款封章也是毫不疏忽,保证秋横戈看了也挑不出毛病,他哪曾想到自己的谨慎小心,有朝一日却恰恰害了儿子。
桑奇道:“师妹,怎样,现在你可看清这小子的真面目了吧?”范清华此刻比之徐炎更是恍惚,只一个劲摇头,口中喃喃道:“不会,不会的!绝不会的!”桑奇道:“师妹,怎么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信他!”
范清华缓缓走到徐炎跟前,颤声道:“你说,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徐炎看着她伤心无助的眼神,心中有如刀绞,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一句话说不出来。
范清华痴痴地望着徐炎,道:“别人的话我不信,我只信你的。你说,说什么我都信你。”
桑奇急道:“师妹,事到如今,你怎能还这么执迷不悟?!”
可范清华充耳不闻,一双眼睛只盯着徐炎,仿佛除了他们之外,整个世界都不存在。
徐炎几乎能看到他澄澈如水的眼眸中自己的倒影,那里面的自己也是那般的纯白无瑕,一如在她心中的自己一样,徐炎顿觉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说什么我都信你……”这句话不停地回荡在他耳边。徐炎毫不怀疑,此情此景,范清华却还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这是对自己寄予了怎样的信任啊,她真情如斯,自己又何忍再欺骗于她?至于旁人,“铁证”如此,再多做无谓解释,也只会是自取其辱。
徐炎一咬牙,闭目怆然道:“是我。”
范清华似乎被击了一个霹雳,颤声问:“你说什么?”徐炎道:“师父,是我杀的。”
他原想将那封信的事解释一下,转念一想,此时说出来,越说越乱,怕连自己都听着像假话了。
吕乘风冷笑道:“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算你小子还知道点廉耻。”
范清华却像突然像发了狂,朝徐炎声嘶力竭地喊道:“不,不会的!爹爹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杀他?”桑奇道:“师妹,你还不明白吗?这小子见利忘义,为了谋夺师父的宝物,不惜出卖师父。”范清华眼泪已是潸然而下,喊道:“不!你不会做那种事的,一定是他们这些人逼你,你受不过,才不得不这么说的。就跟刚才承认杀雷鸣震一样,其实不是你对不对?你说话呀!”
桑奇又是痛心又是恼恨,“师妹,都这时候了,你醒醒吧。”范清华恍若不闻,只盯着徐炎,等着他回答。
她越是如此不顾一切地相信自己,徐炎心中越是如千刀寸割,惨然一笑,“真的,是我杀的。”顿了一下,又道:“那一刀是我亲手刺进去的,刺在前胸靠左三分处。”卢南鹤看了看阎氏兄弟,阎世基点头道:“不错,范老英雄身受多处创伤,但致命的就是这一刀,与他所说分毫不差。”
阎氏兄弟从未说起过范争雄的致命刀伤在哪儿,若非亲见,不可能说的如此准确,这一来便更无怀疑了。
范清华渐渐冷静下来,凝立不动良久,眼神由伤心转为失望,由失望转为绝望,猛地挥起手,“啪”的一声重重地打在徐炎脸上,徐炎脸上顿时泛起五道浅红指印,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不知为什么,挨了这一巴掌,徐炎心中反倒轻松了不少,只是却不敢去正视范清华的眼睛。范清华一把从欧阳明手中抽出寒渊宝刀,卢南鹤道:“范姑娘,卢某答应你的事,今日可算幸不辱命,杀害令尊的凶手就在眼前,手刃仇人,为父报仇,就在今日,接下来可全看你自己了。”
范清华将刀抵在徐炎胸前,宝刀锐利无比,刀尖刺破衣服已经触到徐炎肌肤,却再难往前送进半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徐炎依旧不敢看他,“现在我也不知该怎么对你说,以后我会一五一十跟你解释清楚的。”欧阳明冷冷道:“你这条狗命就在这片刻之间了,还妄想什么以后?真是可笑!”徐炎知他说的也是实情,终于转过头看了范清华一眼,心道:“死在你的手中,也许倒是个最好的结局了。”闭目待死。
可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抵在心口的刀刺出。徐炎睁开眼睛,见范清华脸色苍白神情木然,竟不像个活人,握刀的手不住地颤抖。徐炎正自一阵心疼,忽的范清华急火攻心,紧闭的双唇间溢出一缕鲜血,刀桄榔一声掉在地上,再也支持不住,颓然晕倒。是啊,这一日变故太多太大,对她那副柔弱的身躯和脆弱的心灵来讲,太残酷太难以承受了。
徐炎大惊,喊了声“清儿!”就要上前去搀扶,却被欧阳明快步冲出,一脚踢在他腹中,喝道:“滚开!”而桑奇更是眼疾手快,一下子将范清华接住,扶在怀中,又是摇晃,又是掐人中,焦急喊道:“师妹,师妹!”
徐炎挣扎着站起,欧阳明这一脚力道不轻,可他却已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同样焦急的望着范清华,却不敢再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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