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属于“特殊项目组”的观察者Z,出现的频率和方式都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满足于站在场边阴影里记录平板数据,而是会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距离清风极近的地方。他那双透过金丝眼镜镜片的眼睛,仿佛升级成了高精度的生物扫描仪,不再只看动作框架,而是深入肌理:捕捉清风挥拍时三角肌、肱二头肌乃至核心肌群纤维的细微牵张与震颤;记录他在极限跑动中呼吸频率的每一次紊乱与调整;甚至在他面临高压球时,瞳孔瞬间的收缩与扩张,都被那冰冷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一次堪称折磨的“抗干扰动态平衡训练”后,观察者Z直接走上前,用毫无情感起伏的语调提问:“在平衡失控临界点前0.3秒,你的前庭神经信号与视觉反馈,哪个主导了你的平衡补偿机制?”“当外界施加的精神压迫感增强时,你意识层面的主导思维是‘克服’还是‘适应’,亦或是其他?”这些问题披着运动科学的外衣,但清风敏锐地嗅到了其下试图撬开他精神意志外壳、探寻可能存在“非典型”抗压机制的意图。每一次,清风都需调动全部心力,将体内太极真气运转带来的那种“神意相合、气随意走”的玄妙内感死死压制,用教科书般标准、符合运动生理学和心理学的答案回应,确保不露出一丝破绽。
排名第17的入江奏多,其存在感变得更加具体和无法忽视。他不再仅仅是观众席上的一个身影。有时,当清风在偏僻的辅助训练场,对着发球机反复打磨反手切削的下旋强度和落点时,入江会“恰好”在相邻场地进行着他那看似随性、实则精准到毫厘的练习——或许是仅用非利手单手持拍,轻松写意地回击着发球机喷射出的高速炮弹;或许是蒙着眼罩,仅凭耳朵捕捉网球破空的声音与皮肤感知空气的流动,便能将球回击到指定区域。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球网,没有任何语言交流,但清风的精神感知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他能明确地察觉到,入江那看似分散的、带着些许玩味笑意的注意力,总有一缕如同精准的探针,若有若无地附着在自己的每一个技术动作、每一次呼吸调整上。那目光中的探究意味越来越浓,不再仅仅是好奇,更像一个顶级的鉴赏家,在近距离、耐心地观察一块内蕴奇特的璞玉,等待着它自行剥落石皮,展现出独一无二的光华。
除了来自官方和顶尖强者的注视,清风凭借其敏锐的灵觉和胸前的玉佩,隐约察觉到了第三股视线的存在。这视线更加诡秘、飘忽,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冰冷质感,不像人类的目光,更像某种精密仪器或……另一种形态生命的扫描。尤为关键的是,这视线与他胸前的玉佩所感应到的、弥漫在营地内某些区域的、微弱而稀疏的能量场产生了极其隐晦的共鸣。这立刻让他警醒,联想到了初入营地时,玉佩内部“雷达”上那些被U-17召集令激活的、来自全国各地的、代表其他“能力者”的光点。有“同类”在暗中观察他!是出于对突然出现的陌生同类的本能好奇?是对潜在竞争对手的提前评估和试探?还是……怀有某种更深层、更未知的目的?这股视线带来的不确定性,让清风内心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甚至连他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绝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数据世界里的室友高桥弘,态度也发生了难以察觉的微妙转变。高桥依旧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对着终端屏幕,与清风保持着安全的物理和心理距离。但偶尔,在深夜清风结束加练回到公寓,两人在狭小的洗漱间错身而过的瞬间,高桥会以极快的语速,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的洗漱用品上,低声吐出几个零碎的词句:“165位,佐藤,精神压迫,小心。”“活性蛋白注射液,性价比,周四上午。”这些信息突兀、零散,却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清风当前可能面临的对手或资源选择的关键。这像是一种基于“共享居住空间”这一脆弱现实纽带之上的、不带任何个人情感的、极其有限度的情报支援。清风每次都会默默记下,并回以同样简短低沉的“谢谢”。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脆弱的“室友默契”,在这暗流涌动的环境中,这微弱的联系显得既古怪又珍贵。
至于惨败于他手的中村,则在公开场合消失了好几天。营地内部流传的小道消息称,他因那场惨败导致的“心理状态评估未达标”和“排名骤降适应性障碍”,被强制安排了心理干预和降级后的封闭式强化训练。然而,他昔日团体中的184号和191号,偶尔在食堂排队时,或是在通往训练馆的林荫道上与清风迎面相遇,他们眼神中交织着毫不掩饰的怨毒与一丝难以磨灭的畏惧,如同受伤后舔舐伤口、却不敢轻易上前挑衅的鬣狗,但那阴冷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提醒着清风,那场胜利并未终结麻烦,只是将冲突从明面压到了暗处。这暂时的蛰伏,不过是下一次、可能更加激烈的风暴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压抑宁静。整个U-17训练营,对于清风而言,已然成为一个资源与危机并存、机遇与陷阱交织的巨大角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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