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的喧嚣在持续了数日之后,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磐石堡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这秩序之中,多了几分胜利带来的昂扬底气,也多了几分潜流暗涌的审慎。
李默主动上书,请求暂缓西进、着力经营安西的奏章,已经由快马送往长安。
这道奏章,在他麾下的核心将领中,也引起了不同的反响。
程处默对此颇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正该趁着大胜之威,一鼓作气,扫平泥熟匐和咥力特勤那两个首鼠两端的家伙,彻底奠定西域格局。
而王朗、冯青等人,则更能理解李默此举背后的深意与无奈。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一封来自长安的信,被送到了李默的帅府。
信使并非朝廷驿卒,而是卫国公李靖府上的家将,风尘仆仆,神色肃穆。
这本身就传递了一个不寻常的信号。
李默在书房中单独接见了信使,验看了印信无误后,接过了那封密封的信函。
挥退信使后,李默拆开了火漆。
信纸展开,是李靖那笔力虬劲、格局开阔的亲笔字迹。
开篇,是毫不吝啬的赞誉与祝贺:
“默侄如晤。鹰娑川捷报至京,朝野震动。金微山一战而定西突厥根基,扬大唐国威于万里之外,开疆拓土,功在社稷。汝以弱冠之龄,统御万军,行分化瓦解之妙策,施步炮协同之新法,临阵斩将,追亡逐北,终致强虏崩析,丝路复通。此等功业,纵古之名将,亦不多见。老夫闻之,心潮澎湃,欣慰不已,遥敬汝一杯,为将士贺,为大唐贺!”
字里行间,充满了长辈对出色后辈的激赏与自豪,能够清晰感受到老帅在长安府邸中拍案叫好的情景。
李默默默看着,心中亦不免生出一丝暖意。
李靖于他,虽有利用帝王心术平衡之意,但亦有半师之谊和知遇之恩。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此乃古今常理,贤侄聪颖,当深谙之。”
“昔日光弼兄,亦曾威震河朔,然终……唉,往事不可追,唯愿贤侄引以为鉴。”
李光弼,与郭子仪齐名的中兴名将,平定安史之乱居功至伟,但晚年因功高遭忌,抑郁而终。
李靖在此处提及,其警示之意,已昭然若揭。
“今朝堂之上,非议渐起。或言边将权重,非国家之福;或言劳师糜饷,当适可而止;更有甚者,以‘养寇自重’之险恶用心相揣度。虽陛下圣明,烛照万里,深知贤侄忠贞,然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可不防。”
“道德经有云:‘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又云:‘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贤侄今立不世之功,名望已极,当思‘满招损,谦受益’之理。老夫愚见,西域大局已定,贤侄宜暂敛锋芒,以‘稳’字为先,抚民安境,静待天时。锋芒过露,非但无益,恐招祸端。此非怯懦,实乃明哲保身,以图将来之良策也。”
“功成身退,明哲保身”。
这八个字,如同重锤,敲打在李默的心上。
这已不是隐晦的提醒,而是近乎直白的警告了。连李靖这样功勋盖世、且深得李世民信任的老臣,都认为他此刻已处于风口浪尖,需要“暂敛锋芒”、“明哲保身”,可见长安朝堂之上,针对他的暗流已经汹涌到了何种程度!
“另,陛下近来操劳国事,圣体偶有微恙,虽无大碍,然亦需静养。太子仁孝,魏王聪敏,晋王年幼而敏慧,皆常侍奉榻前,天伦之乐,亦慰圣心。长安诸事,贤侄远在西域,不必挂怀,专心经营安西即可。万望保重,慎之,慎之!”
皇帝身体偶有不适!
皇子们活动频繁!
这看似随口的提及,蕴含的信息却如同惊雷!
李世民的身体状况,直接关系到帝国的稳定和未来的权力交接。
而皇子们,尤其是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晋王李治,他们围绕在皇帝身边,所谓的“天伦之乐”背后,是何等激烈的暗战与角逐?
李靖特意点出这一点,是在提醒他,不仅有功高震主之危,更可能被卷入凶险万分的夺嫡之争中!
那些攻击他的势力中,是否就有某位皇子,或者支持某位皇子的势力,在推波助澜?
他们是想拉拢他,还是想除掉他这个可能影响平衡的变数?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串联起来。
之前密报中提及的“长孙韬党羽”、“宗室勋旧”,以及可能牵扯到的“晋王外戚”……这一切的背后,或许都隐约晃动着皇子们争夺储位的影子。
他李默,和他麾下这支能征善战、掌控西域的安西军,在那些争夺未来帝位的人眼中,无疑是一枚举足轻重的砝码。
不能为其所用,则必为其所忌,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李默缓缓将信纸折好,没有像之前那样烧掉,小心地收入一个特制的铜匣之中。
这封信,是警示,是提醒,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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