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僵持不下,张诚几乎要拍案而起之时,帐外亲兵高声禀报,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启禀旅帅,安西都护府长史李孝恭大人遣使到访,已至营外,言明要见昭武校尉李默,当面致谢!”
帐内顿时一静,落针可闻。
安西都护府长史!
那可是掌管整个安西四镇政务、粮秣、刑名的文官之首,真正的封疆大吏,权柄极重。
这等人物,为何会突然派使者来到这前线军营,指名道姓要见一个区区昭武校尉?
还是“致谢”?
张诚眼中精光一闪,似乎瞬间想通了什么关节,立刻道:
“快请!”
只见一名身着青色文官袍服、气质精干的中年书记官从容走入帐内,先是对主位的张诚及在座诸位将领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随后目光便精准地落在了站在下首的李默身上,脸上露出和煦而郑重的笑容:
“这位想必就是李默李校尉吧?在下李安,奉我家李长史之命,特来向李校尉致谢。多谢李校尉前日于野狼峪,出手救下长史千金明月及其护卫的运粮队。”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尤其是孙淼等人,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
野狼峪?
运粮队?
李默心念电转,立刻想起那正是他接任“烽燧”代理队正后,第一次带队执行巡逻任务时,顺手解救的那支被小股马贼袭击的官方运粮队。
当时情况在他看来并不复杂,他指挥“烽燧”一个迅猛冲锋就击溃了乌合之众的马贼,救下了车队和护卫。
车队管事确实千恩万谢,但他军务在身,并未过多停留,确认是官方队伍后便带队继续巡逻了。
万万没想到,那看似普通的运粮队里,竟然藏着李长史的千金?
书记官李安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微笑着进一步解释道:
“诸位大人有所不知,长史千金明月,性子……颇为活泼,不喜闺阁束缚,素好武事。”
“前些日子瞒着家里,混入一支前往河西的慰问运粮队中,想亲身见识一下边塞风光。”
“不料行至野狼峪时,遭遇悍匪袭击,护卫力战不支,险象环生。幸得李校尉恰逢其会,神兵天降,指挥若定,方能化险为夷。”
“小姐明月归来后,对李校尉及其麾下勇士的英姿赞不绝口,更是详细记述了当日李校尉临阵指挥、以寡击众的经过。”
“李长史览信后,亦是赞叹不已,言李校尉真乃少年英杰,国之干将,故特遣在下前来,聊表谢意。”
说着,李安从袖中取出一份做工精致的礼单和一份用娟秀而不失风骨的字迹书写的文书,郑重地递给李默:
“此乃长史大人一点心意,聊表感激,万望李校尉勿要推辞。这份文书,则是小姐亲笔所书的当日见闻实录,其中对李校尉的战术指挥推崇备至,言‘观李校尉用兵,如观国手弈棋,料敌先机,动若雷霆,静如山岳’,李长史阅后,亦觉此言非虚,特命在下一并带来。”
李默心中了然,接过文书,迅速浏览起来。
这确实是一份极为详实、近乎专业的战场记录,从马贼出现的方向、大致人数、装备情况,到“烽燧”如何利用地形快速接近、如何分组突击、如何精准射杀头目瓦解敌人士气,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甚至对他当时几个关键而简洁的指挥手势和命令都做了近乎还原的记述。
文笔流畅,观察入微,对军事术语的运用也颇为得当,绝非寻常深闺女子所能为。
更重要的是,这份文书,由一个身份特殊、且与李默毫无直属利害关系的“旁观者”记录,其证明力,远胜于军功簿上冰冷的文字和己方带有主观色彩的汇报。
张诚接过李默递来的文书,仔细看了一遍,脸上顿时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他将文书递给身旁还在发愣的录事参军传阅,然后目光锐利地扫过脸色已然变得灰败的孙淼等人,朗声道:
“李书记来得正是时候!此份文书,恰好佐证了李默临机决断、善于用兵之能!非是擅启边衅,而是勇救运粮队,护我粮道!野狼峪救人在先,赤崖破敌在后,李默之功,实至名归,何来过之有?”
“孙副尉,尔等还有何疑问?”
孙淼等人张了张嘴,看着那份盖有李长史私印、字迹娟秀的文书,以及李安那看似温和却隐含无形压力的目光,所有之前准备好的质疑与诘难都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长史的女儿亲自作证,详细描述了李默的指挥才能,这份量,太重了。
他们可以质疑李默的动机,可以质疑张诚的偏袒,却不能、也不敢质疑安西文官体系第二号人物的信誉和其爱女亲眼所见、亲笔所书的证词。
“既…既有李长史千金亲笔记述为证,”
孙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如同斗败的公鸡,艰难地低下头,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下官…收回方才之言,对李校尉之功,再无异议。”
一场针对李默军功的风波,因这份意外而至、分量千钧的证词,顷刻间烟消云散。
李默的昭武校尉之职再无争议,其赤崖之战的功绩被如实记录,上报安西都护府乃至兵部。
而“烽火郎将”之名,伴随着他两次以寡击众、力挽狂澜的事迹,以及这层隐约与安西顶层文官体系关联的神秘色彩,开始在河西军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广为流传。
李默肃立帐中,面色依旧平静,但内心深处却清楚,李明月的这份证词,不仅将他从此番困局中托出,更将他推向了一个更广阔,也必然更复杂的舞台。
命运的轨迹,在此刻,因一次不经意的救援,悄然发生了偏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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