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养心殿的菱花窗，勉强驱散了些许殿内的昏暗，却冲不散那弥漫在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药香。这种混合着苦艾、当归与麝香的味道，已经伴随永昌帝数月有余，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这位年迈帝王困在那张铺着明黄色锦缎的病榻上。
太子刘知远与秦王刘广烈二人，身着绣着蟒纹的朝服，肩并肩肃立在床前。他们身姿挺拔，却难掩眉宇间的凝重 —— 手中捧着的，是足以撼动整个大胤王朝根基的两份文书。太子手中的紫檀木托盘上，放着的是审讯高起潜的详细记录，每一页都字迹工整，却字字如刀，刻满了惊天的阴谋；而秦王身旁侍从捧着的卷轴，则是他耗费数夜心血整理出的 “天绝” 组织分析报告，卷轴边缘因反复翻阅而微微起毛，足见其投入之深。
“父皇，儿臣等已将高起潜的供词与‘天绝’组织的分析尽数整理完毕，请父皇御览。” 太子微微躬身，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知道，这两份文书一旦呈上去，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一场滔天巨浪即将在帝国的中心掀起。
永昌帝靠在叠起的软枕上，枯黄的脸颊上没有丝毫血色，唯有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还残存着几分帝王的威严。他缓缓抬起手，指节因常年病痛而显得有些变形。身旁的太监总管李德全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太子手中的审讯记录取过，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的手指抚过纸面，粗糙的触感让他不禁想起年轻时批阅奏折的岁月。那时他精力充沛，一夜能批完数十本奏疏，可如今，仅仅翻看几页文书，便已觉气力不支。但他不敢懈怠，目光紧紧锁在字里行间 —— 高起潜的供词，如同一条毒蛇，缓缓吐出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
供词里详细记录了高起潜如何投靠四皇子，如何在暗中为 “天绝” 组织输送粮草、招募死士，更有他对皇室的疯狂咒骂。“昏君无道，皇子争利，这大夏的江山，早该换个人来坐！”“天绝一出，天下臣服，尔等这些腐朽的皇族，都该下地狱！” 那些大逆不道的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永昌帝的心上。
皇帝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纸页，指腹因用力而泛白，甚至将纸边捏出了褶皱。“放肆！简直放肆！” 他气得浑身发抖，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烧得他喉咙发紧，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咳嗽声嘶哑而剧烈，每一声都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般，听得殿内众人无不心惊胆战。李德全连忙递上温水，轻轻为皇帝顺着背，却怎么也压不住皇帝眼中的怒火。
“父皇息怒，龙体为重啊！” 太子连忙上前一步，语气中满是担忧。他知道高起潜的供词必定会刺激到父皇，却没想到会让病弱的父皇如此激动。
永昌帝喝了几口温水，咳嗽才稍稍缓解。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转向了秦王手中的 “天绝” 组织分析报告。李德全再次上前，将卷轴缓缓展开，铺在皇帝面前的小几上。
这是一幅详尽的组织架构图，用不同颜色的墨笔标注着 “天绝” 组织的层级 —— 最顶端是神秘的 “尊主”，之下是 “左右护法”，再往下分设 “天、地、玄、黄” 四堂，每一堂都有明确的职责，有的负责暗杀，有的负责渗透官场，有的负责搜刮钱财，甚至还有专门培养孩童成为死士的 “育英堂”。图旁的分析说明里，详细记录了 “天绝” 组织近年来的活动轨迹：三年前江南的水灾赈银失窃案、去年北方边境的军粮被劫案、甚至连朝中几位大臣的 “意外” 身亡，都与这个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永昌帝的目光一点点扫过架构图与分析说明，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震惊。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一直以为，四皇子只是野心勃勃，想在皇子争储中多分一杯羹，即便手段狠辣，也不过是皇室内部的权力争斗，可他万万没想到，五皇子竟然暗中建立了这样一个庞大而邪恶的组织！
“这…… 这怎么可能……” 皇帝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他的手指在 “尊主” 二字上反复摩挲，心中已然明白，这个所谓的 “尊主”，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五儿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上头顶，让他浑身发凉，脸色也渐渐变得如同死灰一般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放下手中的文书，久久不语，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显得格外刺耳。皇帝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 有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痛心，那种感觉如同被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有对四皇子扭曲野心的失望，他曾以为四皇子虽有棱角，却也是个可塑之才，却没想到对方早已堕入魔道，为了权力不择手段；更有一种身为帝王的后怕与震怒，“天绝” 组织在他的眼皮底下滋生壮大，甚至已经渗透到了朝堂与军队之中，这股足以动摇国本的邪恶力量，若是再晚发现一步，恐怕整个大胤王朝都将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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