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漪这才开始处理崩裂的伤口。她动作轻柔却极其利落,清理血污,敷上特制的、带着浓郁清凉气息的黑色药膏,再用干净柔软的棉布重新包扎固定。整个过程,雷震只是闭着眼,紧咬着牙,额上青筋跳动,硬是没再吭一声。只是那紧握的右拳,指节依旧惨白。
“药膏两个时辰一换。金针需留足一个时辰,不可妄动。”沈清漪收好工具,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怒火伤肝,亦损筋骨。雷捕头,静心。”
西侧静室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门窗紧闭,炭火烧得很旺,驱散了冬夜的寒意。陆明渊盘膝坐在榻上,只着素白中衣。他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周身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气,连带着他身周的空气都仿佛比别处更冷几分。他闭着眼,正在强行运转内力,试图压制丹田内蠢蠢欲动的阴寒余毒。那“缠丝绕”的余孽如同跗骨之蛆,平时蛰伏,一旦情绪剧烈波动或内力损耗过大,便会立刻反扑,侵蚀经脉。
门被轻轻推开,沈清漪走了进来,带来一股清冽的药香。她手中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汤,墨汁般浓黑,散发着极其浓郁、甚至有些刺鼻的苦涩气味。
“药好了。”沈清漪将药碗放在榻边小几上,目光落在陆明渊苍白的脸上和微微颤抖的指尖,“‘缠丝绕’阴毒刁钻,最忌心绪激荡,气血逆冲。你方才心绪起伏过大,引动余毒。强行压制,只会事倍功半。”
陆明渊缓缓睁开眼,深潭般的眸子里带着强行压制后的疲惫和一丝难以驱散的冰冷戾气。“无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喝药。”沈清漪将药碗递到他面前,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以毒烙残留的‘蝎吻’毒性为引,结合卷二十《毒经》残篇中记载的几味至阳至刚的辅药,重新调整的方子。以毒攻毒,虽险,却是目前压制你体内余毒最有效之法。配合金针疏导,或可拔除大半根须。”
陆明渊没有犹豫,接过那碗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汤,眉头都未皱一下,仰头一饮而尽。药汁入喉,如同吞下了一团滚烫的岩浆,灼烧感瞬间从喉咙蔓延至胸腹,紧接着,一股霸道的热流猛地撞入丹田,与盘踞其中的阴寒毒气轰然对撞!
“唔…”陆明渊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异样的潮红,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立刻闭目凝神,全力引导那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体内冲撞、撕扯。
沈清漪早已准备好。就在陆明渊饮下药汤的瞬间,她已捻起数根金针,出手如风!针尖带着一丝温润的内力,精准无比地刺入他胸前、背后几处关键大穴。针落之处,或如冰泉注入,缓解那霸烈药力带来的灼痛;或如暖流疏导,引导两股力量在可控的经脉路径内激烈交锋,而非肆意破坏。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缓慢流逝。陆明渊的身体如同战场,时而滚烫如火炭,时而冰冷如寒玉。汗水浸透了他的中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紧咬着牙关,牙根甚至渗出了血丝,却始终一声不吭,唯有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额角暴跳的青筋,昭示着他正承受着何等剧烈的痛苦。
沈清漪守在一旁,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指尖随时准备落下新的金针,调整疏导的方向和力度。她的鬓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长时间的专注和内力消耗,对她亦是极大的负担。
不知过了多久,陆明渊体内那冰与火的狂暴冲撞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他潮红的脸色缓缓褪去,呼吸也从急促紊乱变得悠长而深沉,只是眉宇间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阴郁。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的黑色火焰似乎被强行压制得更深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
“感觉如何?”沈清漪收回金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热毒已散,阴寒暂退。”陆明渊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他试着运转了一下内力,虽然丹田处仍有些滞涩隐痛,但那股盘踞不去的阴冷感确实消减了大半。“多谢。”
“余毒根深,非一日之功。还需按时服药,静心调养数日,不可再妄动心火,损耗元气。”沈清漪取过干净的布巾递给他,目光扫过他紧抿的唇角和眉宇间那道深刻的刻痕,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伤痛,非药石可医。
休养的日子缓慢而安静地流淌。济春堂后院成了隔绝外界纷扰的孤岛。药香、炭火气、还有孩子们偶尔压低声音的细碎话语,交织成一种奇异的、带着创伤后疲惫的安宁。
雷震在沈清漪的金针和药膏双重作用下,断臂的伤势总算稳定下来,不再有崩裂的危险。只是那张刚毅的脸上,往日豪爽的大笑不见了踪影,常常对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管和依旧缠着厚厚纱布的断臂处出神,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和焦躁。玲珑变着法子逗他开心,讲些市井趣闻,或是故意跟他斗嘴,效果却甚微。大部分时候,雷震只是沉默地坐在院子里,用他那仅存的右手,一遍又一遍地、近乎自虐般地擦拭着那柄已经断裂、仅剩半截刀身的九环大刀。粗糙的磨刀石摩擦着断裂的刀口,发出单调刺耳的“嚓…嚓…”声,回荡在寂静的院落里,像是在打磨着无处发泄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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