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腐土的气息,如同无数冤魂冰冷的叹息,在死寂的乱葬岗上空呜咽盘旋。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将最后一丝天光也吞噬殆尽。洼地中央,老槐树下那片被浮土仓促掩盖、却依旧顽强透出暗红诅咒的血画,像一块巨大的、尚未结痂的伤疤,烙在所有人的眼底心头。
陆明渊站在血画边缘,玄色披风的下摆沾满泥泞。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日毒伤的折磨和巨大的精神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勒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心口撕裂般的滞涩。然而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黑暗的冰冷火焰。他摊开掌心,一片染血的、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淡金色箔片碎片,在火把幽光下流转着不祥的光泽——与鸨母体内密信、白骨帖、甚至父亲遗案中那封装“通敌密信”的金箔,质地、压痕如出一辙!
“金箔……靛蓝丝线……”陆明渊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地狱深处的诅咒,带着被彻底点燃的不死不休的决绝,“果然……是你们!这一次……本官要亲手,将你们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寒风卷过,呜咽声陡然凄厉。那本躺在血画边缘的《鬼童索命录》,封面在风中无声掀开一角,露出暗黄的纸页,如同通往更血腥深渊的巨口。
几乎在陆明渊立下血誓的同时,距离清河县城百里之外,通往州府的官道岔路口。寒风卷起尘土,枯黄的野草在道旁瑟瑟发抖。
一辆由两匹健壮骡子拉着的平板大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车板上,一个用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棱角分明的红漆大木箱格外扎眼。箱子四角包着加固的铁皮,上面交叉贴着盖有清河县衙鲜红大印的封条。除此之外,车厢里只有些简单的行李干粮。
雷震魁梧的身躯斜靠在车辕旁,那条裹得严实、如同巨大发面馒头似的伤腿大大咧咧地支着。他脸色因长途颠簸和伤处隐痛显得有些难看,铜铃般的眼睛却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官道尽头和两侧稀疏的树林。他身上穿着半旧的衙役号服,外面套了件挡风的羊皮坎肩,腰间那柄沉重的九环大刀并未出鞘,却散发出无形的凶悍之气。
玲珑则坐在车尾,背对着官道方向。她换下了平日俏丽的丫鬟装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蓝色粗布棉袄棉裤,头发用最普通的木簪紧紧绾成一个圆髻,脸上还故意蹭了些尘土,看起来像个不起眼的乡下小子。此刻她正低着头,看似在整理一个装着干粮的小藤筐,实则借着身体的遮掩,手指极其灵巧地检查着藏在藤筐最底层、一个用靛蓝粗布层层包裹的狭长硬物——里面,正是陆明渊交付、沈清漪亲手封存、关乎靖王滔天罪证的那份真正的金箔密信!
“雷老虎,”玲珑头也不抬,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说……那些‘狗东西’,真会信这破箱子里装的是要紧玩意儿?”她用小指点了点身后那个哐当作响的红漆木箱,里面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旧卷宗和几块压秤的石头。
雷震鼻腔里哼出一股白气,瓮声瓮气道:“信不信由不得他们!大人这招叫‘明修栈道’!动静闹得越大,越像真护着宝贝,那些藏在暗处的耗子才越会朝这破箱子扑!咱们这边动静越大,另一路才越安全!小丫头片子,学着点!”他嘴上说得笃定,眼神却愈发警惕,耳朵微微耸动,捕捉着风中的每一丝异响。
“哼,就你懂!”玲珑撇撇嘴,手下动作却不停,飞快地将藤筐盖好,确保藏匿的硬物纹丝不动,“动静大?就咱俩,一个瘸腿老虎,一个‘小村姑’,推着这么个招摇的破箱子,还不够招狼?”她故意把“瘸腿”和“村姑”咬得特别重。
“放屁!”雷震被戳中痛处,铜铃眼一瞪,“老子这条腿是为谁伤的?嗯?在乱葬岗要不是……”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把你扑开,你那‘萝卜’腿早成筛子了!”玲珑伶牙俐齿地抢白,小脸故意绷着,“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再说了,”她拍了拍屁股下的藤筐,“真宝贝在这儿呢!你这破箱子就是个鱼饵!钓不上大鱼,咱俩这趟可就白跑腿,还得被陆大人骂!”
“闭嘴!”雷震低吼一声,脸色突然变得极其凝重,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官道左侧那片枯树林深处,“有动静!”
玲珑瞬间噤声,身体下意识绷紧,小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沈清漪给的几包应急药粉和一柄小巧锋利的匕首。她顺着雷震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片死寂的枯林深处,几只寒鸦像是被什么惊动,“嘎嘎”怪叫着扑棱棱飞起,在灰暗的天空下盘旋。
风声似乎更紧了,带着一股湿冷的土腥味。
“妈的,要下雨。”雷震抬头看了看铅块般沉重的天幕,眉头拧成了疙瘩,“这鬼天气……不能耽搁了!小丫头,上车!咱们得赶在下雨前找个能扎营的地界!”他强忍着伤腿的酸痛,一瘸一拐却异常迅速地爬上大车车辕,抓起鞭子,“啪”地一声脆响抽在骡子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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