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箔之上,用极其精细的笔法,印着一个模糊却依旧能辨认的图案:两枚沉重的圆环,相互嵌套,环中共同托举着一柄造型古朴、充满力量感的锻造锤!
双环套锤徽记!
“就…就是这个!”老兵王老五用尽最后力气,将那枚小小的、承载着无边血泪与冤屈的金箔碎片高高举起,对着闻声快步从二堂走出的陆明渊和沈清漪,发出泣血般的控诉:
“大人!您看!就是这金箔!这锤子印!当年…当年就贴在我们那草纸糊的抚恤袋子上!那袋子…风一吹就破!银子…银子也他娘的缺斤短两!我们去找…去找发钱的官儿理论…被…被打断了腿…轰了出来!呜呜呜…弟兄们的卖命钱啊!连…连装钱的袋子…都…都被克扣了!都…都喂了狗了啊——!”
他最后的哭嚎如同泣血的杜鹃,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生命力。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僵,那只高举着金箔碎片的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坚硬的衙前石阶上。枯瘦的身体蜷缩着,依旧保持着护住那片金箔的姿势,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泪水混着暗红的血丝,无声地流淌下来,洇湿了身下冰冷的石板。
一片死寂。
只有老兵王老五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在冰冷的晨风中飘摇。他手中那片黯淡的金箔碎片,在初升的惨淡天光下,折射出微弱却无比刺眼的光芒。那上面模糊的“双环套锤”徽记,如同一个狰狞的烙印,深深烙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底,也烙在了清河县衙这象征着法度的门楣之上!
雷震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铜铃大眼死死盯着地上气若游丝的老兵和他手中那片染血的金箔,巨大的震惊和滔天的怒火交织,让他魁梧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他猛地抬头看向陆明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大人!这…这他娘的…”
陆明渊的身影如同凝固的玄冰,矗立在台阶之上。晨光勾勒出他冷硬如石刻的侧脸轮廓,深潭般的眼底,此刻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他缓缓抬起手,示意雷震噤声。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死死锁定了老兵王老五手中那片染血的金箔。
“清漪。”陆明渊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地底,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息。
沈清漪早已快步上前,蹲在老兵身边。她无视那刺鼻的污秽和血腥,手指迅速搭上老兵枯瘦如柴的手腕,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清冷的脸上瞬间笼罩上一层寒霜:“心脉将绝!急怒攻心,旧伤崩裂!”她立刻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金针,动作快如闪电,刺入老兵心口几处大穴,试图吊住那最后一丝游离的气息。
同时,她另一只手极其小心地,用一方洁白的素绢,轻轻接过了老兵手中那片染血的、边缘卷曲的金箔碎片。
金箔入手微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坟墓的阴冷气息。沈清漪的目光锐利如鹰,仔细审视着金箔的质地、磨损的边缘,尤其是那模糊的“双环套锤”徽记。她将金箔凑到鼻端,极其轻微地嗅了嗅,眉头微蹙。
“如何?”陆明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冰冷而紧迫。
“金箔质地…偏薄脆,含杂,非上品。”沈清漪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医者的绝对理性,“徽记压制工艺…略显粗糙,边缘有毛刺,非官造军械印记应有的精细。其上有…极淡的桐油与矿物混合气味…与军械坊防锈漆粉气味…有相似之处。”她顿了顿,目光投向陆明渊,“更重要的…是这金箔的用途。”她小心地将金箔碎片移至眼前,借着初升的天光,调整着角度,“大人,您看这徽记下方…金箔的背面…”
陆明渊立刻俯身凝目看去。
只见在那模糊的“双环套锤”徽记图案的下方,金箔的背面,透过薄薄的金层,隐约可见几行极其细微、如同蚊蚋般的淡红色字迹!那字迹并非印制,更像是书写后被金箔覆盖、墨迹反渗所致!
“是…是名字!”一旁的玲珑眼尖,失声低呼,“还有…数字!”
沈清漪立刻取出一支细小的银针,针尖极其小心地、沿着金箔边缘磨损卷曲的地方,轻轻挑开一丝缝隙。她屏住呼吸,动作稳定而精准。随着她细微的动作,那几行被覆盖的淡红色字迹终于清晰地显露出来:
刘大有 阵亡 银叁拾两
赵二狗 阵亡 银贰拾伍两
永平堡守军 嘉靖二十七年秋
字迹虽然细小,却清晰可辨!那暗红的颜色,如同凝固的鲜血!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人的心上!
阵亡将士的姓名!抚恤银两的数目!发放的时间地点!
这本该是抚恤金封装袋内、告慰英灵、交付遗属的凭据!此刻,却被当作华丽的包装,覆盖在象征贪墨的“双环套锤”徽记之下,贴在那些“草纸糊的袋子上”!
“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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