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这仗打得真……莫名其妙!”
……
……
太阳穴在一突一突地猛跳,像是绷得死紧的牛皮小鼓,被人用铁锤在脑袋里不知疲倦地擂着,每一次撞击,都带起一阵尖锐而沉闷的痛楚。
刘靖的手指用力按在眉心,试图摁住那恼人的搏动,耳边却充斥着堂下那个户曹官员尖利如阉伶般的哭诉,让这鼓点敲得愈发狂乱密集。
“刘刺史明鉴啊!!”
一个四十来岁、身形瘦小干枯的男人跪在堂下,正是饶州刺史府的官员,姓李。
因并非卢元峰亲信,且是信州人,在危仔倡入城后,侥幸逃过一劫。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用那青色的官服袖子去抹那双干涩的眼睛,可无论他如何挤眉弄眼,也硬是憋不出一滴眼泪。
“非是下官与诸位同僚不尽心,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那该死的危贼,一把火烧了府库案牍,城中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
“如今田契文书尽数化为飞灰,连哪块地是张三的,哪块地是李四的都分不清,这……这春耕之事,叫我等如何是好啊!”
他说的真情实意,仿佛真有天大的委屈,一双滴溜溜的鼠眼却透过袖子的缝隙,鬼祟地瞟着刘靖的脸色,与其他几名跪着的胥吏交换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眼神。
刘靖垂着眼帘,面沉如水,心中却有一股暴虐的杀意正在疯狂滋生。
他知道,这帮侥幸免于一死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与危仔倡有些关系。
剔除不尽,驱赶不绝,只会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李姓官员口中的困境,或许有三分是真的,但隐藏在哭诉之下的,却是七分的推诿、怠慢与自保。
他们在用这种方式,试探着新主人的底线和能力。
倘若他连这春耕都搞不定,威信便会一落千丈。
更何况先前危仔倡已然清洗过一批官员,眼下这些人皆是墙头草之辈。
若无法拿出有效之策,到那时,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地阳奉阴违,将他这个外来户刺史彻底架空。
这偌大的饶州刺史府,雕梁画栋,气派非凡,此刻在他眼中,却更像一个华丽而深不见底的泥潭。
刘靖也不是没有后手。
在拿下饶州城的第一时间,他就派人加急,将张贺与吴鹤年紧急抽调过来。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春耕不等人。
再有半月,便要谷雨。
错过这个月,饶州数十万生民今年便要颗粒无收。
到那时,别说招兵买马、扩军争霸,光是麾下近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就能把他从刺史的宝座上活活啃下来。
正当他盘算着是否该效法太祖,寻个由头将这李主事拖出去砍了,来一招杀鸡儆猴时。
一名身披甲胄的亲卫快步走进大堂,沉重的靴声在空旷的殿中激起回响,也打断了这场令人作呕的表演。
“启禀刺史,府外有一名女子求见。”
“不见!”
刘靖挥了挥手,声音里压抑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烦躁与杀气。
那亲卫久随刘靖,深知他此刻已在暴怒边缘,却罕见地迟疑了一下,向前一步,将声音压得更低:“大人,那女子……她说,她是您的故人。”
故人?
刘靖眉头微蹙,细细思索。
他自起兵以来,转战千里,结识的“故人”不少,但会在这时候找上门来的女子,他一时还真想不出是谁。
他的目光扫过堂下那群如释重负的胥吏,心中冷哼一声,随即厉声喝道。
“都给本官滚下去!明日此时,本官要看到一份切实可行的春耕章程。谁交不出来,就用他的人头,来给饶州的土地施施肥!”
冰冷的杀气如实质般扑面而来,李主事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原本干嚎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阳光中飞舞的尘埃。
“带她进来。”
刘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不多时,一名身着素白孝服的女子,在亲卫的引领下,缓缓步入大堂。
午后的阳光从高大的门廊斜射而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路。
她就走在这光路之中,一身孝服让她本就单薄的身影更显纤弱,面有哀色,神情憔悴,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然而,当她走近,抬起头时,刘靖瞬间就认出了她。
这张脸,虽然比记忆中憔悴了许多,但那份深藏于骨子里的倔强,却分毫未变。
丹徒镇外,那座被血与火笼罩的山匪窝里,那个看似柔弱,却能在刀光剑影中死死护住丈夫与幼子的女人。
“民女卢绾,拜见恩公。”
她的声音清朗,带着一丝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却又字字清晰,没有丝毫面见一方诸侯的胆怯与谄媚,在这空旷威严的大堂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记得你是洪州人士。”
刘靖看着她,心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语气依旧平淡如水,不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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