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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东,风雪北行路(1932年初春)
料峭春寒,比隆冬更刺骨。胶东半岛的原野上,残雪未消,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覆盖上了一层薄冰。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尖,抽打在脸上,生疼。
权世勋(长子)紧紧裹着一件臃肿破旧的棉袄,那是舅父用几件旧衣拆洗拼凑,又塞满了芦花和破棉絮勉强缝成的,根本不御寒。他头上扣着一顶露着棉花的狗皮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被寒风吹得通红却依旧锐利的眼睛。脚下是一双磨得发亮、用麻绳绑了好几道的破棉鞋,每一步踩在冻得硬邦邦的土路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寒气顺着脚底直往上钻。
他推着一辆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独轮木车。车上堆着简单的行李:两床打着补丁的粗布被褥,几个装着杂粮饼子和咸菜疙瘩的粗布口袋,一口熏得漆黑的铁锅,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用破麻袋层层包裹、伪装成粮食袋的硬木匣子,里面藏着他们南下活命的根本:那些艰难换来的银元、铜元和小黄鱼。
舅父走在前面,同样裹着破棉袄,腰里别着那把磨得雪亮的厚背柴刀,用一根结实的麻绳紧紧捆在腰间。他肩上斜挎着一个沉甸甸的褡裢,里面是路上应急的干粮和水囊。他弓着腰,奋力拉着一根系在独轮车前端的粗麻绳,分担着推车的重量。风雪中,他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花,挂在眉毛和胡茬上。
路,漫长而艰难。
他们不敢走大路官道,怕遇到设卡盘查的溃兵、税卡或是更可怕的日本浪人和汉奸侦缉队。只能沿着荒僻的乡间小路、干涸的河床,甚至是起伏不平的田埂,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风雪迷眼,道路泥泞湿滑,独轮车在坑洼处不断颠簸,好几次差点翻倒,全靠舅父用身体死死顶住。
“勋儿!稳住!跟紧我!”舅父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断断续续传来,带着喘息。
“舅!我撑得住!”权世勋咬着牙回应,小脸冻得发紫,但眼神坚定。他胸前的弹壳隔着棉袄紧贴着皮肤,那冰凉的触感仿佛在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找到弟弟!活下去!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荒芜的田野,倒塌的农舍,偶尔能看到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的难民在风雪中蹒跚而行,眼神空洞绝望。更令人心惊的是,不时能看到路边倒毙的饿殍,被薄薄的积雪覆盖着,露出僵硬的肢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一次,他们在一个避风的破败土地庙里歇脚,啃着冻得硬邦邦的杂粮饼子。突然,庙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喝骂声。几个穿着乱七八糟军服、斜挎着破枪的溃兵闯了进来,个个眼露凶光,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血腥味。
“妈的!这破庙里还有人?把吃的拿出来!还有钱!快!”为首的刀疤脸一脚踢翻了庙里残破的香炉,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舅父和权世勋。
舅父瞬间将权世勋护在身后,一只手悄悄按住了腰间的柴刀柄,脸上却堆起卑微讨好的笑容:“军……军爷!俺们是逃荒的,实在没啥吃的了,就这点饼子……”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半个冻饼。
“少他妈废话!”一个独眼溃兵不耐烦地上前,伸手就去抓权世勋推着的独轮车,“这车上装的啥?打开看看!”
权世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车上藏着他们的命根子!他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车把,小小的身体挡在车前,眼中爆发出狼崽子般的凶光:“别动!”
“小兔崽子!找死!”独眼溃兵被激怒,抬手就是一枪托砸向权世勋的脑袋!
“勋儿!”舅父目眦欲裂!千钧一发之际,他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不是去挡枪托,而是猛地向前扑倒在地!同时,他按在柴刀柄上的手闪电般抽出!一道寒光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劈向独眼溃兵持枪的手腕!
“咔嚓!”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见!独眼溃兵的步枪脱手飞出,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
“操!敢动手!毙了他们!”刀疤脸和其他溃兵又惊又怒,纷纷拉栓抬枪!
“快跑!”舅父嘶吼一声,抓起地上痛得打滚的独眼溃兵当作肉盾,狠狠推向刀疤脸等人,同时拉起地上的权世勋,一脚踹翻独轮车作为阻挡,拽着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破庙,一头扎进茫茫风雪之中!
身后传来混乱的叫骂声和零星的枪声!子弹“嗖嗖”地从身边飞过,打在冻土上溅起泥雪!舅父死死拉着权世勋,在风雪弥漫的荒野里亡命狂奔!权世勋只觉得肺像要炸开,冰冷的空气割着喉咙,但他不敢停,拼命迈动麻木的双腿,胸前的弹壳在剧烈的奔跑中疯狂跳动,仿佛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心脏!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枪声和叫骂声彻底被风雪吞没,两人才筋疲力尽地扑倒在一片枯黄的芦苇荡里。舅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角渗出血丝——刚才扑倒时撞到了石头。他顾不上自己,急切地检查权世勋:“勋儿!伤着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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