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作迟缓而艰难,仿佛锈蚀的机器。他一点点挪动身体,拖着沉重的镣铐和矿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终于挪到矿鼠附近。他伸出那只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腕,用牙齿,狠狠地、近乎野蛮地,咬开了手腕上早已结痂的一道旧伤口!
暗红的、带着体温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他颤抖着手,将流血的手腕凑到那只奄奄一息的矿鼠嘴边。温热的血液滴落在矿鼠干裂的鼻尖和嘴巴上。
小东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温热刺激得抽搐了一下,然后本能地伸出粉嫩的、同样干裂的小舌头,急切而贪婪地舔舐起来。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吱吱”声,似乎带上了一丝求生的急切。
楚萧看着它,沾着煤灰和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眸里,那点微弱的火星,似乎又顽强地燃烧了起来,映着黑暗,映着指间滑落的、属于自己的温热血液。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凝固的、献祭自身的雕塑。
源殿之中,光茧之内。
那副镣铐染血、少年以血饲鼠的景象,并非仅仅存在于楚萧的识海!它被幽冥女帝幽萝的力量,如同投影般,纤毫毕现地展现在光茧内流转的九色能量流之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所有链接的灵魂中掀起惊涛骇浪!
“啊!”沐瑶心神剧震,护持着九色堇残株的枯荣之力猛地一颤!她看着那画面中瘦骨嶙峋的少年和他腕下舔舐鲜血的病鼠,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悲悯之心如同被利刃刺穿!那是对生命最原始的、最卑微的珍视!
赤阳苏凰周身翻腾的烈焰骤然一滞,赤金色的瞳孔猛地收缩!她习惯了以焚尽一切的烈焰摧毁敌人,何曾见过如此卑微到泥土里、却又如此顽强地抓住一线生机的景象?那画面带来的冲击,远比刀剑更甚!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掠过她烈火般的心头。
寒月凌清雪冰封般的面容上,那万年不化的寒霜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她看着少年眼中那点微弱的、在无尽黑暗中固执燃烧的火星,看着那滴落的、温热的血…一种近乎同源的冰冷与孤独感,被那抹血色烫了一下。她周身散逸的寒气,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丝。
厚土姜璃沉稳如山的意志也泛起涟漪,那少年拖着镣铐挪动的身影,如同沉重的鼓槌敲击在她承载大地的心上。庚金云斩月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那野蛮的咬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金属般的决绝。天风风无痕桀骜的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玄水洛澜的柔波之力都带上了一丝颤抖的悲悯,紫雷雷璇狂暴的紫电也微微凝滞。
幽萝站在光茧的核心,灰黑色的幽冥之力如同触须般缠绕着她。她苍白的手指还维持着勾动的姿势,但那双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幽邃眼眸,此刻却牢牢锁定在画面中少年那固执燃烧的眼眸、和他腕下那只贪婪舔舐鲜血的小东西上。那是一种她从未品尝过的滋味——在极致的绝望深渊里,开出的最卑微也最坚韧的“生”之花。
她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从她完美掌控的幽冥之力中逸散出来。
嗤——
一片殷红如血、边缘却流转着幽暗光泽的彼岸花瓣,毫无征兆地从她宽大的玄黑帝袍袖口中飘落。花瓣打着旋,轻飘飘地,在流转着九色能量和楚萧痛苦记忆碎片的光茧空间中,向下坠落。
“痴儿…”一声极轻、极淡,仿佛梦呓般的低语,从幽萝毫无血色的唇间飘出。那声音里,似乎蕴含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复杂的喟叹。那是对纯粹“生”之执念的触动?是对这份卑微坚韧的困惑?还是…一丝连轮回也无法磨灭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动?
这声低语和那片飘落的花瓣,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幽!萝!”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猛地撕裂了光茧内短暂的死寂!
是楚萧!
被当众撕开最不堪记忆的暴怒,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彻底喷发!他根本不顾洛澜的阻拦,也不管胸前的伤口是否会再次崩裂!混沌珠在识海中爆发出狂暴的灰芒,强行压榨出最后的力量!他如同挣脱了无形枷锁的凶兽,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拖着残躯,合身扑向光茧中心那个飘然而立的身影!
快!太快了!混沌之力加持下的爆发,加上两人之间本就极近的距离,让幽萝也反应不及!
一只沾满血污和暗红泥浆的大手,带着矿洞玄铁的冰冷质感,带着少年咬破手腕的狠劲,如同铁钳般,狠狠扼住了幽萝那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雪白脖颈!
“呃!”幽萝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冰冷的触感和强大的力量瞬间压迫气管,让她那双幽邃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错愕!她周身浓郁的幽冥死气本能地翻涌反击,灰黑色的雾气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楚萧的手臂,试图腐蚀他的血肉,侵入他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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