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座古朴祭坛上失去了意义。
李无劫维持着躬身的姿态,心脏在胸腔内沉稳而有力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似乎与这片空间弥漫的古老道韵产生着共鸣。面对这尊仅仅是一个留影、却散发着让诸天星辰都黯然失色的存在,他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混杂着孺慕、敬畏与沉重责任的悸动。
那模糊而超然的虚影静立了片刻,仿佛也在“注视”着这位跨越万古而来的继承者。周围流转的暗金光雾与符文星云,都随着他的“目光”而变得温顺、缓慢。
终于,那直达灵魂的意念再次流淌而来,不再仅仅是简单的问候,而是一段平缓、沧桑,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话语”:
“起身吧,后来者。无需多礼。你能站在这里,承受守渊者之试,融合驳杂之道而不失本心,便是对吾,对‘噬’之一脉,最好的礼敬。”
李无劫依言缓缓直起身,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向那虚影模糊的“面容”。
“后世血脉末学李无劫,拜见先祖。”他开口,声音在这意念交流为主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却清晰地表达着他的身份与心意。
“李无劫……‘无劫’……”噬天帝的留影似乎低语般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意念中泛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赞赏的波澜,“好名字。我辈逆天而行,与万界为敌,与纪元为劫,自当勇猛精进,然心底亦当存一丝‘无劫’之超脱愿景。看来,留下你的血脉先人,亦有其期盼。”
李无劫沉默,他的身世至今仍是谜,父母只留下那枚解开封印的古佩。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是眼前的真相与未来的道路。
“先祖,”他直接切入核心,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伪天道……究竟是什么?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噬’之一脉的宿命,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显示出他内心积累已久的困惑与急迫。
噬天帝的留影似乎并不意外。他缓缓抬起一只虚化的手臂,指向周围流转的符文星云。随着他的动作,那些闪烁的符文迅速汇聚、排列,演化出一幅幅动态的、虽然残缺却恢弘无比的画面。
第一幅画面:无尽的虚空之中,并非只有一个世界,而是无数形态各异、繁荣昌盛的宇宙、位面、大世界如同璀璨的星群般和谐共存。有以灵力为尊的仙道世界,有发展出极致科技与灵魂能量的机械文明,有肉身横渡星河的蛮荒古界,更有无数李无劫无法理解的生命形态与文明模式。它们之间并非隔绝,而是通过一些天然或人造的“桥梁”进行着交流、贸易、甚至知识与文化的融合。一个充满无限可能与活力的、真正的“诸天万界”。
“此乃……未被扭曲前的纪元原貌。”噬天帝的意念带着一丝遥远的缅怀,“吾等称其为‘原初纪元’或‘万花纪元’。万类霜天竞自由,大道三千,各有其途。没有唯一的‘主宰’,只有不断探索、交流、竞争与演化的无限可能。”
第二幅画面:景象突变。从虚空的最深处、最黑暗处,涌来了无法形容的、粘稠而冰冷的“阴影”。那阴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概念、一种规则的具现化——绝对的“秩序”、绝对的“统一”、绝对的“掌控”。它所过之处,繁荣的文明之光熄灭,多样的法则被强行“修剪”、“归一”,那些连接万界的桥梁被粗暴地斩断或改造。无数世界在抵抗中崩碎,生灵涂炭,文明的多样性被无情抹杀。
“它们自称为‘万界归一联盟’,”噬天帝的意念转冷,带着刻骨的恨意与讥讽,“实则为窃贼、屠夫、牢笼的铸造者。它们恐惧‘变数’,恐惧‘失控’,恐惧一切超出其理解的演化。它们追求的,是一个完全在其掌控下的、永恒不变的、死寂的‘完美秩序’。”
第三幅画面:一些最强大的文明与个体联合起来,展开了惨烈到星辰成灰、大道崩殂的反抗战争。画面中,李无劫看到了类似神殿浮雕中众神殿堂的景象,也看到了无数从未想象过的战争巨兽、法则兵器、以及燃烧生命与文明之火发起的决死冲锋。战争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将原本繁华的诸天万界打得支离破碎。
“吾,与诸多志同道合者,便是反抗军中的一员。”噬天帝的虚影似乎挺直了些,即便只是留影,也散发出一种曾鏖战星海的傲然与悲怆,“吾执掌‘吞噬’与‘演化’权柄,本意为汲取万法精华,推动大道演进。然在这场战争中,吞噬之力亦成为对抗那‘归一’铁律的利器。”
第四幅画面:战争到了末期,反抗军终究寡不敌众,节节败退。那冰冷的“归一”阴影已经侵蚀了大半个已知的虚空。关键时刻,反抗军中最核心的几位领袖,做出了一个决绝而悲壮的决定。
画面聚焦于一座即将被阴影吞没的、悬浮于无尽残骸中的最后殿堂。几位气息与噬天帝相近的伟岸身影聚在一起,其中就包括噬天帝那较为清晰一些的轮廓。他们联手,将自身最核心的本源、记忆、传承以及对“归一联盟”的解析与反抗意志,剥离出来,化作无数枚印记(李无劫认出,与他在神殿中获得的那枚相似),射向了尚未被完全侵蚀的、遥远的时空乱流与绝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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