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吴的眼皮颤动得越来越明显,如同挣脱着无形的束缚。他的呼吸依旧微弱,却不再是完全平直的线条,开始有了起伏的节奏。医疗舱内,监测他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的稳定滴答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紧张的期待。
杜梦琪和艾尔拉娜紧紧守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苏醒过程。
终于,在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般的等待后,那双紧闭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眼睛,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茫然。
那是杜梦琪和艾尔拉娜从未在李明吴眼中看到过的、纯粹的茫然。他的瞳孔似乎无法聚焦,只是无意识地映照着医疗舱顶部柔和的光线,像是一个刚刚来到世界的婴儿,对一切都充满了陌生与困惑。
“明吴?”杜梦琪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李明吴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了杜梦琪脸上。那茫然的底色并未褪去,反而增添了一丝……费力思索的痕迹。他嘴唇微微翕动,喉咙里发出几个破碎而沙哑的音节,模糊不清。
“水……”艾尔拉娜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用特制的能量吸管,小心地喂了他几滴蕴含着温和生命力的液体。
清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似乎也唤醒了一丝更清晰的神智。李明吴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焦距,他看着杜梦琪,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辨认着什么,又像是在对抗着脑海中某种巨大的混沌和痛楚。
“梦……琪……?”他终于吐出了两个相对清晰的音节,声音虚弱得如同叹息。
“是我!是我!”杜梦琪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明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缓缓移开,扫过医疗舱内熟悉的陈设,扫过艾尔拉娜关切的脸庞,扫过悬浮在身边、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三枚“源生之种”。每看到一样事物,他眼中的茫然似乎就褪去一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某种断裂感。
“我们……这是在哪?”他问,声音依旧沙哑,“我记得……翡翠秘境……秩序的光……然后……”他的话语顿住了,眉头锁得更紧,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仿佛在努力打捞着沉在记忆深渊中的碎片,却只搅起一片浑浊。
“之后的事情,你想不起来了吗?”艾尔拉娜轻声问道,带着引导的意味,“青玄前辈斩断了星门,我们逃了出来,然后……种子指引我们来到了这里,这片翡翠星云。”
“青玄……前辈……星门……”李明吴喃喃重复着这些关键词,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但更多的细节依旧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浓雾观看远处的风景,“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很多破碎的画面……光……还有声音……但抓不住……”
他的记忆出现了明显的断层和混乱。记得翡翠秘境的危机,记得秩序的攻击,但对之后惨烈的逃亡、青玄真人的断后、以及如何抵达这片星云,只有一些极其模糊、支离破碎的印象。
杜梦琪和艾尔拉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了然与一丝沉重。秩序抹杀意志对他神魂的侵蚀,以及强行定义自我对抗法则带来的反噬,终究是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能够苏醒,已经是奇迹,记忆的损伤,或许是需要时间来慢慢修复,或许……有些碎片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杜梦琪压下心中的酸楚,柔声安慰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休息,是恢复。我们已经暂时安全了,这里很特别,能量很温和,适合你养伤。”
她简要地将他们目前的情况告诉了他——身处未知的翡翠星云,方舟受损严重但正在被本地能量生命修复,能源匮乏但暂时稳定,秩序追兵因星云干扰暂时无法精确定位。
李明吴静静地听着,目光偶尔会落在三枚“源生之种”上,流露出一种本能的亲近与守护之意,这似乎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职责,并未因记忆的缺损而消失。
“辛苦你们了……”他听完,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目光再次看向杜梦琪和艾尔拉娜,那眼神虽然依旧疲惫,却多了一丝清晰的感激与……依赖。
他不再是那个独当一面、定义前路的守护者,更像是一个重伤初醒、需要依靠同伴的病人。这种脆弱,让杜梦琪心疼不已,却也让她保护他的决心更加坚定。
“我们是一个整体,明吴。”杜梦琪握紧他的手,语气坚定,“以前是你保护我们,现在,轮到我们守护你了。”
艾尔拉娜也用力点头:“嗯!明吴哥,你安心养伤,这里有我们!”
李明吴看着她们,嘴角极其艰难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了苏醒后的第一个,极其微弱的、却真实无比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些许他眼中的茫然与疲惫,如同阴霾中透出的一缕阳光。
星火未熄,只是暂时黯淡。在这片温柔的翡翠摇篮里,重新点燃的,不仅仅是生命的火焰,还有在磨难中愈发坚韧的羁绊。
而找回失落的记忆,适应这“新生”的身体与状态,将是李明吴醒来后,面临的第一道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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