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阳仓皇离去的背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消失在军营建筑的阴影里。他带来的那点短暂“插曲”,很快就被刑场上更实质性的进程所淹没。
监刑官——一位面色古板、法令纹深重的中年军官,抬头眯眼看了看日头,又低头看了看身旁简易日晷投下的影子,随即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如同宣读菜单般的腔调高声道:“时辰将至!验明正身,准备行刑!”
这一声宣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刑场周围那种压抑的等待氛围。原本还有些散漫的士兵队列,在军官们的低声呵斥下,勉强重新站直了些,但无数道目光却更加灼热地聚焦到了刑台中央那个渺小的身影上。
陈默被两名亲卫粗暴地从地上拽了起来,强迫他跪直在沙土刑台上。长时间的趴伏和捆绑让他血液循环不畅,双腿麻木得像不是自己的,差点又瘫软下去,全靠身后两名亲卫死死架着他的胳膊。
监刑官拿着那卷定罪诏书,走到刑台前,像核对货物一样,对照着诏书上的描述(“逆犯默先生,年约二十许,面白,无须……”),又打量了一下陈默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然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货品无误”。
【叮!身份核验通过!商品编号:D9-ChenMo。品相:严重破损。状态:待销毁。温馨提示:本产品即将过期,恕不退换。】
陈默已经没有力气去理会系统的毒舌了。他的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捕捉着刑场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大脑在死亡前夕开始了超频运转。
大部分列队的士兵脸上,是一种事不关己的麻木和茫然。砍头对他们来说并不稀奇,甚至可能有些腻味。他们只是被动地站在这里,执行一道观看的命令,心里或许在惦记着中午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或者担心着下一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自己也可能成为主角的战斗。死亡在这里,廉价得像脚下的沙土。
队列中有一些年轻的面孔,或者性格残忍的家伙,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好奇。他们交头接耳,对着陈默指指点点,似乎在猜测待会儿血会喷多高,头会滚多远。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场刺激的真人秀。
也有少数士兵,眼神里流露出不忍和物伤其类的恐惧。他们或许是想起了自己战死的同乡,或许是对未来感到绝望,看着陈默,仿佛看到了自己可能的结局,下意识地低下头,或者移开目光。
监刑官一脸公事公办的冷漠。而站在木台边缘的宜阳乡侯等宗室,则面带矜持的冷漠,偶尔低声交谈两句,嘴角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铲除异己后的轻松。大将熊启依旧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锈蚀的铁像,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靴尖,自始至终没有看向刑台。
刽子手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准备。他往自己长满胸毛的胸口也拍了些酒水,据说这样可以壮胆辟邪。他活动了一下粗壮的手臂,双手握住了鬼头刀长长的刀柄,将沉重的刀身扛在肩上,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他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接下来要做的只是砍柴切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阳光越来越毒辣,刑台上毫无遮挡,陈默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被晒得裂开,嘴唇干涸得起了皮,渗出血丝。汗水早已流干,只剩下虚脱般的无力感。
监刑官再次抬头看天,然后深吸一口气,运足了中气,用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高喊:
“午时三刻——到!”
这一声如同发令枪响,整个刑场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所有的窃窃私语和骚动都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刑台!
“行刑——”监刑官拖长了音调,挥下了手中的令旗。
架着陈默的两名亲卫猛地用力,将他的上半身更狠地往下按,让他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额头几乎抵在了滚烫的沙土上。这个姿势极其屈辱,也使得颈部骨骼和血管清晰地凸显出来,方便刽子手下刀。
刽子手上前一步,沉重的脚步踏在沙土上,发出闷响。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双手握紧刀柄,将鬼头刀高高举过头顶,刀身在最高点微微停顿,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整个世界,在陈默的感知中,仿佛瞬间慢了下来,变成了无声的慢镜头。
他能看到台下士兵们张大的嘴巴和瞪圆的眼珠;
能看到监刑官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能看到宜阳乡侯嘴角那一丝终于不再掩饰的冷笑;
能看到熊启似乎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
能看到湛蓝天空中,一只孤鹰恰好盘旋而过……
然后,所有的声音和画面汇聚成一点——那柄悬在头顶,即将落下的、代表着最终终结的——
鬼头刀。
黑暗,即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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