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高度警惕中缓慢爬行。自那次深夜异响之后,陈默感觉自己如同绷紧的弓弦,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惊跳起来。夜晚成了煎熬,白昼也并未轻松多少。每一次老宦官的出现,都像是一场无声的审判,他必须耗尽全部心力来扮演麻木与顺从,生怕被对方那双死寂却可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穿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种表演极其消耗精神。他吃得越来越少——并非故意,而是持续的紧张和恐惧严重侵蚀了他本就微弱的食欲。睡眠更是支离破碎,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将他从浅眠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冷汗浸湿单衣,然后便是漫长的、瞪视着黑暗的等待,直到天明。
身体的虚弱因此加剧,咳嗽时有反复,但他甚至不敢咳得太大声,生怕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两种力量缓慢地碾碎:一种是冷宫环境本身带来的生理上的消耗;另一种,则是这种无处不在、无时无刻的心理高压。
【叮。生存点评估:用户近期生命力指数持续下滑。扣分项:过度精神内耗、无效警惕、营养摄入不足。生存点-3。备注:根据能量守恒,建议用户将用于恐惧的热量,转化为对馊粥的热爱。或许能发现别样风味?】
系统的风凉话依旧准时,但陈默连在心里反驳的欲望都没有了。他全部的意志力,都用于维持表面的平静,以及……进行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被动地等待恐惧发酵,或者等待对方某日突然发难,结果只能是悄无声息地崩溃或死亡。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最微小的尝试,去打破这坚冰般的僵局,去试探那条隐藏在死寂下的、可能的活路——或者,更快地通向死亡。
硬性的试探,如再次提及楚地,无异于自寻死路。他需要一种更柔和、更不着痕迹的方式。
他决定从最无关紧要、最不可能触动敏感神经的话题开始。
下一次老宦官送饭来时,陈默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低头进食,而是抬起眼,目光虚浮地落在对方那陈旧但整洁的衣襟上,用一种极其干涩、沙哑,仿佛只是无意识喃喃自语的声调,轻声说道:
“今日……似乎更冷了。”
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风吹过窗洞的呜咽声里。他说完,立刻像是耗尽了力气般垂下眼皮,心脏却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等待着对方的反应——无论是冰冷的无视,还是更可怕的、蕴含杀机的注视。
时间仿佛凝固了。
老宦官摆放木碗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迟疑,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改变。他放下碗,递上水壶,然后如同程序设定般退后一步,垂手肃立,目光空洞地望向屋角那片阴影。
没有任何回应。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沉的寒意攫住了陈默。果然……还是不行吗?自己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对方眼中是否如同小丑的滑稽表演?
他机械地端起碗,食不知味地开始吞咽那冰冷的、带着馊气的粥水,胃里一阵翻搅。失败感如同冰冷的淤泥,堵塞在他的胸口。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彻底放弃希望,认定这条路也行不通时——
那个如同石雕般肃立的老宦官,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然后,一个极其低沉、沙哑、仿佛多年未曾用于交谈而显得有些滞涩的声音,缓慢地、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地,融入了冰冷的空气:
“天骤寒,恐有雪。”
……
陈默端碗的手猛地一僵,动作彻底停滞。粥碗边缘堪堪抵在他的下唇,那冰冷的触感如此真实,提醒他此刻并非梦境。
他听到了什么?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老宦官。
对方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态,目光依旧空洞,脸上那干枯的皱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出自他之口,或者只是这冷宫里凭空生出的一段回音。
但陈默确信自己听到了!
那声音虽然微弱沙哑,却清晰可辨!“天骤寒,恐有雪。”——一句关于天气的最普通不过的话,一句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不涉及任何敏感信息的闲聊!
可这对他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
这不是程式化的“老奴不知”,不是冰冷的沉默,更不是蕴含杀机的注视!这是……**回应**!一个超出了最低限度生存所需的、非必要的、带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交流意味的回应!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喷涌,几乎要冲垮他紧绷的神经堤坝!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跳起来,想要抓住对方的胳膊追问下去!
但他残存的理智在最后一刻死死地拉住了他。
不能!绝不能表现得过于激动和异常!
对方肯回应一句关于天气的话,已经是破天荒的突破。这更像是一种极其谨慎的、近乎本能的反应,或许是出于某种深埋已久、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日常习惯,而绝非意味着警惕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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