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阵急促却带着虚浮的脚步声,和低低的悲泣声。
守在门口的锦衣卫低声禀报:
“陛下,太子殿下、太子妃求见。”
“让他们进来。” 朱元璋沉声道。
帘栊掀动,太子朱标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太子妃常氏,疾步走了进来。
常氏显然刚醒不久,发髻微乱,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魄,全靠朱标支撑。
朱标自己也面色灰败,眼底布满红丝,短短几日,这位温文儒雅的太子仿佛苍老了十岁。
两人一进来,首先便望向龙床,看到朱雄英似乎呼吸稍稳,脸上高热潮红略退,皆是一怔。
随即,他们的目光立刻被帝后身前那些奇特的药盒药瓶吸引,
最后,齐齐落在了面容疲惫却带着一丝奇异光彩的马皇后身上。
“母后!”
朱标松开搀扶太子妃的手,疾步上前,声音沙哑颤抖:“儿臣听闻…听闻您…”
他一时不知如何措辞,那“消失于光门”的说法太过骇人听闻。
太子妃常氏也挣扎着上前,泪眼婆娑地望着马皇后,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泪水无声滑落。
她知道,婆母是为了她的儿子,才做出了如此惊世骇俗、吉凶难料之举。
马皇后看到儿子儿媳这般模样,心中也是一酸,温声道:
“标儿,常氏,你们来了。莫怕,母后无恙。”
她指了指床上的孙儿和那些药物:
“母后方才机缘巧合,得遇仙缘,求来了对症的良药。
你们看,雄英服下后,高热已开始退了。”
朱标和常氏闻言,急忙扑到床边,仔细查看。
果然,儿子的脸色虽仍不佳,但比起之前那令人绝望的赤红滚烫,已好了太多,呼吸也平稳了些许。
常氏忍不住伸手,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感受到那确实下降了的温度,
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一松,腿一软,险些晕厥过去,被朱标及时扶住。
“母后…”
朱标转头望向马皇后,眼中情绪复杂至极,有得知儿子病情缓解的巨大惊喜和感激,
更有对母亲孤身涉险的后怕与深深自责:
“儿臣不孝!竟让母后为雄英冒此奇险!
若母后有何闪失,儿臣…儿臣万死难赎!”
说着,他便要跪下。
朱元璋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既为大孙病情出现转机而庆幸,也为妻子冒险而心疼,更理解儿子此刻的愧疚与后怕。
他沉声开口,拦住了朱标下跪的动作:
“好了,标儿。”
朱元璋的目光扫过儿子儿媳,又落在妻子身上,语气带着一种历经风浪后的沉凝与担当:
“你母后是为了朱家的血脉,她心系孙儿,甘冒奇险,此乃慈心,亦是胆魄。
如今她平安归来,更带回救命的良药,此乃天佑我朱家,亦是你母后的一片赤诚感动上苍。”
他顿了顿,走到朱标面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个动作罕见地带着属于父亲的温和:
“你母后无恙,雄英已有起色,这便是眼下最好的消息。
莫要再自责,你是一国储君,亦是雄英的父亲,此刻更需镇定,
与你母后一起,仔细看护雄英,按方用药。”
朱元璋这番话,安抚了朱标夫妇的惊恐与自责,
更将全家人的重心,重新拉回到救治朱雄英这件事情上。
朱标感受到父亲手掌传来的力度,和话语中的支持,再看一眼床上好转的儿子,
以及虽然疲惫却眼神坚定的母亲,心中的慌乱与愧疚,
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感激取代。
他重重点头,握住太子妃冰凉的手,对朱元璋和马皇后道:
“儿臣明白了。
谢父皇开解,谢母后大恩。儿臣与常氏,定当与母后一同,细心照料雄英!”
太子妃常氏也挣扎着站稳,向着马皇后深深下拜,泣不成声:
“儿媳…谢母后救命之恩!”
此时的朱雄英,情况暂时稳定,不再是之前那般令人绝望的急速恶化。
朱元璋示意心腹守住内外,确保绝无外人能窥探此间对话,这才看向马皇后,沉声问道:
“妹子,你方才所言‘万衢界’、‘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不可遗漏半分。”
马皇后定了定神,她将自己在悲恸中面前突然出现光门,心中只存救孙一念便踏入其中,
而后抵达那奇异世界的所见所闻,尽可能清晰地描述出来——
“那里绝非人间景象,亦非典籍所载之仙山洞府,倒像是一处…
汇聚了诸般不可思议之物的奇异枢纽。”
马皇后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汇,眼中仍残留着震撼:
“那位先生,便在我身旁突然出现。
他年轻俊朗,气度超然,视我皇后身份如寻常,言谈间平和却自有威严。
我见他便知非凡,急忙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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