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师徒三人便来到路旁那户人家门前。唐三藏轻提缰绳,翻身下马,孙悟空手脚麻利地接过缰绳,猪八戒则“哼哧”一声,将行李稳稳放下,三人一同伫立在绿荫之下。
唐三藏手持九环锡杖,微微仰头,目光平视前方,整了整藤缠篾织的斗篷,而后迈着沉稳的步伐,率先走向门前。
屋内,一老者正斜靠着竹床,双目微闭,口中正嘤嘤地念着佛。
唐三藏微微躬身,不敢大声,轻声唤道:“施主,问讯了。”
那老者耳朵一动,猛地从竹床上弹起,双手迅速整理衣襟,几步跨出门来,一边还礼一边说道:“长老,有失远迎。不知您从何处而来?到寒舍有何事?”
唐三藏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贫僧乃东土大唐和尚,奉圣上旨意,前往雷音寺拜佛求经。今日行至此地,天色已晚,想在贵府借宿一晚,还望施主行个方便。”
那老儿却摆了摆手,连连摇头道:“去不得啊,西天的经可难取。若要取经,往东天去吧。”
唐三藏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思忖:“菩萨指明往西,为何这老者却说往东?东边哪有真经?”一时之间,唐三藏面露腼腆之色,双唇紧闭,半晌没有回应。
孙悟空向来性子急躁,一个箭步上前,高声道:“你这老人家,一大把年纪,怎这般不通世故。我们出家人远道而来借宿,你却拿这些扫兴的话吓唬我们。若你家实在窄小,没处安置我们,我们在树底下坐一晚便是,也不打扰你。”
那老者眉头一皱,伸手扯住唐三藏的衣袖,说道:“师父,你倒不说话,你这徒弟,长着那般拐子脸、别颏腮,雷公嘴,红眼睛,活脱脱一个痨病魔鬼模样,怎的还冲撞我这老人家!”
孙悟空咧嘴一笑,挠了挠头道:“你这老儿,真是没眼力!那些长得俊俏的,中看不中用。想我老孙虽身形不大,却结实得很,浑身都是筋肉。”说着,还故意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肌肉。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孙悟空,道:“你想必有些本事。”
孙悟空双手叉腰,微微仰头道:“不敢自夸,凑合着还能过得去。”
老者又问:“你家在何处?因何事削发为僧?”
孙悟空双手背后,昂首挺胸道:“老孙祖居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自幼修炼成妖,自称悟空。
凭自身本事,挣得了个齐天大圣的名号。只因不愿接受天庭俸禄,大闹天宫,闯下一场大祸。如今脱难消灾,皈依佛门,只求修成正果,保护我这唐朝师父前往西天拜佛取经,岂会惧怕什么山高路险,水阔波狂!
我老孙降妖除魔,伏虎擒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倘若府上有什么邪祟作怪,丢砖打瓦,锅叫门开之类的事,老孙定能镇住。”
那老儿听了这番话,哈哈笑道:“原来是个油嘴滑舌的化缘和尚。”
孙悟空眼睛一瞪,双手一摊道:“你儿子才油嘴滑舌呢!我这些时日,只因跟着师父赶路辛苦,懒得说话罢了。”
老儿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若不辛苦,又不懒言,只怕能活活把我吵死!你既有这般本事,那西方倒也去得。你们一行共有几人?请到寒舍安歇吧。”
唐三藏赶忙再次合十行礼道:“多谢老施主不嫌弃之恩。我们一行三人。”
老者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还有一人在哪里?”孙悟空手指前方,大声道:“你这老儿眼花,那绿荫下站着的不就是?”
老儿眯起眼睛,仔细一看,瞧见猪八戒那副模样,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双眼圆睁,脚步踉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转身便慌慌张张往屋里跑去,嘴里大喊:“关门!关门!妖怪来了!”
孙悟空连忙一个箭步追上去,伸手拉住老者的胳膊道:“老儿别怕,他不是妖怪,是我师弟。”
老者身子颤抖着,战战兢兢地说道:“好!好!好!一个比一个丑的和尚!”
猪八戒走上前,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道:“老官儿,你若以貌取人,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们虽长得丑,却都有大用处。”
正说着,只见庄南边有两个少年,挽着衣袖,赤着脚,领着一个老妈妈,带着三四个小孩,正有说有笑地插秧归来。他们瞧见一匹白马,一担行李,又听到门前喧闹,好奇地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猪八戒咧嘴一笑,故意转过头,摆了摆蒲扇般的耳朵,伸长了长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众人见状,吓得东倒西歪,跌跌撞撞。
唐三藏赶忙双手挥舞,大声招呼道:“莫怕!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取经的和尚。”
那老儿这才壮着胆子出门,伸手搀着老妈妈道:“婆婆起来,别怕。这位师父是从唐朝来的,只是他徒弟模样丑了些,心地却是善良的。带孩子们进屋去吧。”那妈妈这才拉着老儿,两个少年领着孩子们,心有余悸地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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