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风雪呜咽的背景音。李伯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狂热的头上。
那一夜,最终没有搜家,也没有找出小偷。丢失的粮食注定找不回来了。但一场更血腥的内斗,被暂时阻止了。人们默默地散开,回到各自冰冷的家,带着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第二天,风似乎小了一些,但温度依旧低得可怕。我搀着阿婆,走出屋子,想让她透透气。阿婆虚弱得几乎站不住,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她望着被冰雪覆盖的、死气沉沉的田野,望着那棵断枝的老樟树,望着远处白茫茫的金子山,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轻轻地、几乎是耳语般地对我说:“阿默……记唔记得细个嗰阵,我带你去后山摘棠梨?嗰个太阳,几暖啊……”
她的声音飘忽,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平静。
我喉咙哽咽,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握住她冰冷枯瘦的手。
“呢个冬……太长喇……”她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太长了……”
下午,阿婆在睡梦中静静地走了。没有痛苦,就像她的生命之火,终于在这无尽的严寒中,悄无声息地燃尽了。
我没有哭。眼泪似乎也被冻住了。我按照记忆里最简陋的仪式,用家里仅剩的一块相对干净的旧床单将她包裹,和强叔一起,将她安葬在屋后那片被冰雪覆盖的菜地里。没有棺木,没有墓碑,只有一层厚厚的、纯净的白雪。
站在阿婆的“坟”前,我看着这个被冰雪彻底改造的世界。村庄死寂,了无生气。曾经熟悉的一切,都被掩盖在这片统一的、残酷的白色之下。
寒冷夺走了温度,夺走了生命,夺走了食物,也几乎夺走了我们身而为人的尊严和联结。但它还没有夺走一切。
我抬起头,望向依旧阴沉、却仿佛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肉眼所能见的亮光的天空。李伯昨晚的呐喊,阿婆临终前对阳光的回忆,像两颗微弱的火种,在我近乎冻结的心里闪烁着。
这个寒冬,或许真的漫长到超乎想象。我们可能等不到救援,可能最终都会像阿婆,像九叔公,像村口那个不知名的路人一样,沉默地融入这片冰雪。
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还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挣扎就不会停止。不是为了奇迹,仅仅是为了,作为一个人,而不是野兽,走完这最后的旅程。
我转身,走向祠堂。那里还有活着的人,还有需要相互倚靠才能多撑一刻的同类。风雪依旧,前路未知,但脚步,不能停在这里。
雪层之下,埋葬着过去,也冻结着希望。但总有一些回响,比如心跳,比如记忆,比如哪怕最微弱的、对温暖的向往,无法被彻底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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