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十足的昏君!”朱元璋气得脸色铁青,在原地来回踱步,“丢尽了我朱家的脸!于谦……咱记得这名字,是个能臣!竟被这等昏君所害!可恨!”
“英宗之后,其子宪宗朱见深继位。”谢珩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刀,“此君前期尚有作为,后期则沉溺后宫,宠信比自身年长十七岁的万贵妃,致使外戚横行,厂卫(西厂)特务政治肆虐,朝纲败坏。且设立皇庄,与民争利,开明朝土地兼并之恶例。”
“宠信妇人,败坏朝纲!设立皇庄,与民争利?咱当年最恨蒙元贵族圈地,他倒好,自家人学起来了!”朱元璋怒极反笑。
“宪宗之子,孝宗朱佑樘,算是中兴之主,勤政爱民,革除前朝弊政,史称‘弘治中兴’。然其身体羸弱,英年早逝。”
朱元璋叹了口气:“总算还有个像样的……可惜,命不长。”
“孝宗之子,武宗朱厚照,”谢珩语气中带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此君堪称……顽童天子。不愿居于紫禁城,自封‘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化名朱寿,四处巡游,寻衅滋事,强抢民女,建‘豹房’以享乐,朝政尽付宦官佞臣之手。因玩乐落水,染病而亡,无子嗣。”
“……”朱元璋这次没有立刻怒骂,他只是沉默地坐了回去,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指用力掐着掌心。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朱家……竟出了这等……畜生不如的东西!”
谢珩继续着他的“述职”:“武宗无子,其堂弟兴献王之子朱厚熜入继大统,是为世宗,年号嘉靖。此君初即位时尚有锐气,不久便沉迷道教方术,一心炼丹求长生,二十余年不视朝,将国事尽数委于奸臣严嵩父子,致使国库空虚,边备废弛,东南倭患横行,北方蒙古俺答汗兵临北京城下,史称‘庚戌之变’。”
“求仙炼丹?不理朝政?边患四起,京城被围?”朱元璋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那是极致的愤怒与悲哀交织,“咱……咱辛苦打下的江山,就是让这些不肖子孙如此糟蹋的?!”
“世宗之后,其子穆宗朱载坖继位,在位六年,虽欲振作,然沉迷媚药,纵欲过度而亡。”
“隆庆之子,神宗朱翊钧,年号万历。”谢珩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也格外沉重,“此君十岁登基,前期有张居正改革,国力稍有起色。然张居正死后,他便彻底怠政,创下连续二十八年不上朝之记录!朝廷官员空缺不补,中枢瘫痪,党争愈烈,辽东建州女真(后金)趁势崛起。可谓大明实亡于万历!”
“二十八年……不上朝?”朱元璋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他茫然地重复了一遍,随即爆发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怒吼,“他坐在那龙椅上干什么?!他知不知道皇帝是干什么的?!咱当年每日天不亮就起来批阅奏章,生怕有一丝懈怠!他……他竟然二十八年不管事?!国岂能不亡?!岂能不亡啊!!”他猛地咳嗽起来,马皇后闻声从屋内走出,担忧地为他抚背,看向谢珩的目光带着一丝劝阻。
谢珩心中不忍,但话已至此,必须说完。“万历之后,光宗朱常洛登基一月,因‘红丸案’暴毙。其子熹宗朱由校继位,年号天启。此君心灵手巧,却酷爱木工,将朝政完全交给宦官魏忠贤,致使阉党横行,大肆迫害东林党等正直官员,朝局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木匠皇帝?宦官乱政?”朱元璋已经无力愤怒,只剩下麻木的悲哀。
“天启之弟,思宗朱由检,即陛下所知之崇祯帝。”谢珩最后说道,“此君继位时,大明已积重难返,内忧外患。他虽勤政节俭,欲图中兴,然其人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十七年间更换内阁辅臣五十余人,诛杀督抚大员十数人,其中不乏如袁崇焕等栋梁之才。终致君臣离心,将士寒心。李自成破北京,其在煤山自缢身亡,以身殉国。临终留下血书‘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随着谢珩最后一个字落下,庭院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夕阳已完全沉下,暮色四合,只有忘川特有的柔和灵光微微照亮。朱元璋呆呆地坐在石凳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没有再怒吼,也没有再斥骂,只是佝偻着背,双手紧紧抓着膝盖,指节泛白。
马皇后默默地将手覆在他的手上,眼中满是心疼。
许久,朱元璋才用一种极其沙哑、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嗓音,喃喃自语道:
“咱……咱明白了……老四他……他至少还是个能干事、敢干事的皇帝……跟他后面这些……这些玩意儿比起来……咱……咱还有什么脸面去苛责他的‘得位不正’……”
他抬起头,望向那已现星光的夜空,两行浑浊的泪水,终于顺着那饱经风霜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咱朱元璋……对不起列祖列宗……更对不起……这天下百姓啊……”
这一刻,这位曾叱咤风云、重塑华夏的开国大帝,在得知后世子孙的荒唐与亡国的惨痛后,心中对朱棣的那点芥蒂,似乎在那巨大的、笼罩了整个王朝命运的悲剧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剩下的,唯有那无尽的、沉痛的历史反思与身为祖辈的深深愧疚。谢珩立于一旁,默然无语,他知道,有些伤痛,需要时间才能慢慢平复。而历史的教训,或许正是这忘川存在的意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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