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为我“死里逃生、重创陈长庚”而举行的、几乎席卷了整个赤溪据点的狂欢,终于在持续了整整三日之后,渐渐平息。震天的锣鼓、喧嚣的酒宴、以及海盗们粗犷而真挚的赞颂,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宿醉后的疲惫和一种略显不真实的空虚。
我躺在半山腰那座原属于燕娘的小楼里,听着窗外逐渐恢复平静的海浪声,心中却远未能平静。这几日,前来探望的头目和弟兄络绎不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敬畏和好奇,仿佛想从我这个创造了奇迹的年轻人身上,看出什么三头六臂的异相。
好在,这次的伤势确实不算太严重, 大多是力竭和一些皮外伤,以及被那随从肘击造成的内腑震荡。比起之前被郑一杖责那次几乎要了我半条命的重创,已是天壤之别。或许是这具身体经过我持续不断的强化训练,早已今非昔比,恢复能力也远超常人;又或许,是珠娘送来的那些上等伤药和滋补品确实起了奇效。
养伤的第二天傍晚, 当喧嚣彻底散尽,夕阳的余晖将窗棂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时,一个出乎我意料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房门口。
郑一嫂,竟然亲自来到了我居住的小楼。
烛火被侍女提前点亮,摇曳的烛光将她的身影投射在素雅的墙壁上,显得格外修长而动人。 我注意到,她今日褪去了平日里象征权力和威严的作战劲装,或者说,是她在我面前,第一次展现出如此居家、如此女性化的一面。 她换上了一袭绣着淡雅兰草的湖水色家常绸衫,那柔软的料子贴合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更显风姿绰约。
长发也只是松松地用一支碧玉簪子挽着, 几缕不听话的青丝垂落在光洁的额前和如玉的颈项边。脸上薄施粉黛, 褪去了平日里那股生人勿近的英气和杀伐决断的锐利,却多了几分属于成熟女性特有的慵懒与妩媚。 烛光下,她那不到三十的年纪,在我看来,或许更年轻一些,肌肤细腻如瓷,光洁得几乎能反射出烛火的光晕。那双平日里总是深邃锐利的凤眼,此刻也仿佛被烛光融化了些许寒意,流转间,顾盼生辉。
她一进门,便没有像往常那样先询问帮中事务,也没有刻意摆出“当家夫人”的架子, 甚至连她一贯的、那种掌控一切的平静都少了几分,反而径直走到我的床边,一双秀眉微微蹙起,眼神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嗔怒和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类似于心疼的情绪。
“张保仔,你这匹野马!”她开口,语气却比平日里柔和了许多, 仿佛带着类似情侣间的责问, 又像是长姐对顽劣幼弟的无奈嗔怪,“能不能让人省心点!这次又把自己弄成这样!浑身上下,哪还有一块好皮肉?!”
她的目光快速地扫过我身上那些还未完全消退的瘀青和包扎的伤口,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尖圆润,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戳了戳我手臂上的一处已经泛紫的瘀青,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又带着亲昵,“下次再如此不管不顾,以身犯险,”她凤眼一挑,似嗔似怨地瞪了我一眼,“…看我……看我怎么罚你!”
我心中微微一动,竟从她这带着几分娇憨、几分霸道的“责罚”中,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这个平日里杀伐决断、心思深沉如海的女人,竟也会有如此小女儿情态的一面?还是说,这又是她另一种笼络人心、或者试探我的手段?我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只觉得心跳有些失序。
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想避开她的目光:“多谢夫人关心,小子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
“不碍事?”她似乎被我的“不识好歹”气乐了,伸手在我额头上轻轻一点, “你这条命,如今可金贵得很! 大当家、林老大、雷九爷都把你当宝,帮里的弟兄们更是把你传得跟天神下凡似的!现在,你不仅是你义父的左膀右臂,更是咱们红旗帮的顶梁柱!万一你真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于亲近和失态,脸颊在烛光下飞快地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改口道,“叫我们如何是好?”
她顿了顿,看着我,眼神既有毫不掩饰的欣赏,又有深深的无奈,还有一丝我依旧难以解读的、如深潭般的幽怨。 仿佛在说,你这匹烈马,既让我骄傲,又让我头疼。
“不过话说回来,”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又变得柔和起来,走到桌边,亲自为我倒了一杯温热的参茶,然后端了过来,“你这匹难以驾驭的烈马,也确实……每每都能做出这等惊天动地、出人意料的壮举!”
她将参茶递到我手中,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陈长庚这次可是栽了个天大的跟头! 被你这么一闹,他不仅重伤在床,颜面尽失,更重要的是,清廷水师现在一团混乱,看来是无力发起对我们的进一步清剿。这南海之上,怕是也只有你张保仔,才敢这么干,也只有你……才能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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