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在运河上航行了数日,两岸的景色逐渐由北方的萧瑟转为南方的青翠湿润。水汽氤氲,烟雨朦胧,一派典型的江南风光。然而,蜷缩在货舱角落的苏荔,却无心欣赏这如画景致。内心的惶恐和未来的不确定性,像沉重的湿气般包裹着她,让她透不过气来。
影七那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的话,如同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钮钴禄·怜筠这个名字,连同四爷府中那些惊心动魄的日日夜夜,早已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灵魂深处,如何能忘?更何况,那双无形的手,似乎从未停止过对她的追索。
船至常州,停靠在繁忙的漕运码头。码头上人来人往,口音混杂,与北地迥然不同。苏荔跟着船工下了船,按照影七的交代,在码头一处刻有“丁”字的石墩旁等候。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个穿着青布长衫、作掌柜打扮、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目光锐利地扫过苏荔,低声问道:“可是北边来的姑娘?”
苏荔心中一紧,谨慎地点点头。
男子不再多言,示意她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熙攘的码头区,拐进一条相对清净的青石板街巷,最终在一家挂着“瑞锦祥”牌匾的绸缎庄后门停下。男子敲了敲门,三长两短,门应声而开。
门内是一个安静的后院,晾晒着各色绸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染料和蚕丝的味道。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守在门后,见到男子,恭敬地叫了声“丁掌柜”。
丁掌柜对苏荔道:“姑娘,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前面是铺面,没事不要过去。后院有厢房,平日帮着做些浆洗、分线的杂活,不会亏待你的吃穿用度。记住,少说话,多做事,莫问是非。”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荔连忙垂首应道:“是,多谢掌柜收留,奴婢明白。”
从此,苏荔便在“瑞锦祥”绸缎庄的后院安顿下来。她换上了江南女子常见的粗布衣裙,每日做些力所能及的杂活,浆洗晾晒送来的绸缎坯料,或是将各色丝线分门别类。工作枯燥,环境闭塞,但相比于之前的颠沛流离和生死一线,已是难得的平静。
丁掌柜似乎对她并无太多关注,除了每日吩咐活计和送来饭食,很少与她交谈。铺子里的伙计和绣娘们也各自忙碌,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沉默寡言的北方姑娘虽有好奇,但见丁掌柜态度冷淡,也便不多打听。
苏荔乐得如此,她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一个逃难而来的孤女角色,绝口不提过去,对铺子里的事也从不过问。她利用浆洗分线的机会,暗中观察着来往的人流和货物的成色,试图从中捕捉一丝半缕的信息。
她发现,“瑞锦祥”的生意似乎不错,往来客商不少,绸缎品质也属上乘。但偶尔,会有一些行色匆匆、穿着体面却不愿透露身份的客人,从后门直接进入内堂与丁掌柜密谈,所携的货物也颇为特殊,不像是寻常绸缎。这些细节,让苏荔隐隐觉得,这间绸缎庄恐怕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很可能也是影七情报网络中的一个据点。
她不敢深究,只是将疑虑埋在心底,更加谨言慎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南的梅雨季节来临,阴雨连绵,空气湿闷。苏荔蜗居在后院,听着前堂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遗忘在角落的雨燕,暂时找到了避雨的屋檐,却不知风雨何时会再次袭来。
这天下午,雨势稍歇。苏荔正在后院井边浆洗一批新到的杭绸,忽然听到前堂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似乎有官差模样的人进了店铺。她的心猛地一紧,手中的木槌差点滑落。她强迫自己镇定,继续低头干活,耳朵却竖了起来,紧张地捕捉着前面的动静。
“……丁掌柜,例行盘查,近来水路不太平,上头严查私货,尤其是北边来的绸缎绣品,需得验看路引和税票……”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
“官爷辛苦,小店一向守法经营,账目票据俱全,请您过目……”是丁掌柜从容不迫的回应。
接着是翻动账册和低声交谈的声音。苏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些官差是冲着她来的。她悄悄挪到通往前堂的月亮门边,借着门帘缝隙向外窥视。
只见几个穿着号衣的税吏正在翻看账本,丁掌柜陪在一旁,神色如常。过了一会儿,税吏似乎没发现什么问题,语气缓和下来:“嗯,丁掌柜果然是规矩人。不过,近日若见到形迹可疑的北地来人,尤其是女子,需得及时报官,知情不报,可是重罪!”
“是是是,官爷放心,小老儿明白。”丁掌柜连连应承。
税吏又随意看了看店里的绸缎,便告辞离开了。
苏荔松了口气,退回井边,后背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形迹可疑的北地女子”?这分明是意有所指!追捕她的网,果然已经撒到了江南!这瑞锦祥,真的安全吗?丁掌柜知道她的身份,他会守口如瓶吗?
疑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心头。她感觉刚刚获得的一点安稳,又开始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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