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运河,失去了夏秋时节千帆竞渡的喧嚣,水面泛着铅灰色的冷光,流速也因部分区段封冻而显得迟滞。香河县码头比杨柳青镇规模小些,但因其连接着通往京师的官道,依旧显得繁忙。扛包的力夫、叫卖的小贩、等待卸货或搭载客人的船只,以及形形色色的路人,构成了一幅底层生活的浮世绘。
约定的前一天,李贵便带着两名最机灵的老兵,扮作无所事事的漕帮底层混混,混入了码头。他们穿着油腻的破棉袄,袖着手,趿拉着破鞋,在码头各处晃荡,偶尔凑到人堆里听闲话,或者帮路过的客商搭把手抬点轻便行李,换几个铜子,顺便观察。
他们重点盯着的,是那艘悬挂着“顺风”二字三角旗的漕船。船不算大,样式普通,与码头上其他等待卸货的漕船并无二致,船工们也大多在甲板上晒太阳、补渔网,显得懒散而正常。但李贵凭借老行伍的敏锐,还是发现了几处不寻常。
这艘船的吃水,比旁边装载类似货物的船只要深一些。船头那个总是戴着斗笠、看似在打盹的船公,每次有生人靠近船只,他搭在膝盖上的手都会微微绷紧。而且,在半天之内,已有两拨不同的人,看似随意地靠近过船舷,与船上的水手有过短暂的低语交流。
“教官,那船肯定有问题。”傍晚,在码头外围一家嘈杂的脚店房间里,李贵向林慕义汇报,“吃水深,说明底舱有重物,或者……藏了人。警戒心很强,不像普通漕船。而且,接触的人杂,不像是单纯的货船交接。”
林慕义点了点头,看着桌上简陋的码头区域草图。王五已经带人,在外围的几个关键路口、桥头以及可能停靠小船的地点设下了暗桩。
“对方知道我们可能回来,甚至可能知道张瞎子落在了我们手里。”林慕义的手指在“顺风”漕船的位置点了点,“他们要么取消行动,要么……这就是一个为我们准备的陷阱。”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无论哪种情况,我们都要咬住它!取消,说明他们心虚,这条线就更有价值;是陷阱,那就看看,到底是谁钓谁!”
他重新部署任务:“李贵,明天你和你的人,继续在码头内盯着,但不要靠近‘顺风’船,只在外围观察,重点记录所有与那艘船接触的人,记住他们的体貌特征、离开方向。王五,让你的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人员离开码头,尤其是试图往武清方向或者进入香河县城的,立刻分人跟踪,但切忌打草惊蛇,以摸清落脚点为第一要务。”
“明白!”两人低声应道。
“我们不去接触,不登船,不交符。我们就做旁观者,看看这出戏,他们到底想怎么演。”林慕义语气冰冷。
次日午时,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铅云低垂,仿佛随时会砸下雪来。香河码头比平日似乎更拥挤了一些,多了些看似闲逛,眼神却不时扫过“顺风”船方向的陌生面孔。
林慕义扮作一个普通的行商,坐在距离码头不远的一家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壶粗茶,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窗外繁忙的河面上,实则将码头大半区域尽收眼底。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午时正刻已过,预料中可能出现的、前来交接的“影先生”或其同党并未出现。那“顺风”船也毫无动静,船工依旧懒散,戴斗笠的船公依旧在打盹。
时间一点点流逝,茶馆里的客人换了几茬,码头上的人流也渐渐稀疏。就在林慕义以为对方真的取消了行动时,异变突生!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码头午后的沉闷!只见一队约莫二十余骑,穿着号衣,却并非官府衙役或卫所兵丁服色的彪悍骑士,簇拥着一名身着锦袍、管家模样的人,径直冲到了“顺风”漕船停靠的岸边!
为首那锦袍管家勒住马,目光锐利地扫过漕船,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对手下挥了挥手。
几名骑士翻身下马,不由分说,便强行登上了“顺风”船!那打盹的船公猛地惊醒,刚要阻拦,却被一名骑士粗暴地推开。船上的水手试图聚集,但面对这些明显训练有素、携带兵刃的悍卒,气势上顿时矮了一截。
登船的骑士迅速控制了甲板,两人径直下到了底舱。
林慕义在茶馆二楼看得分明,心中猛地一沉!这不是官府的人!看其做派和号衣样式,倒像是某些地方豪强蓄养的私兵!他们来干什么?黑吃黑?还是……这本身就是邪教安排的另一种接应或者灭口方式?
很快,下到底舱的骑士重新上来,对着岸上的锦袍管家摇了摇头,似乎一无所获。
那锦袍管家眉头紧皱,脸色阴沉,低声对身边人吩咐了几句。随即,这队骑兵毫不拖泥带水,迅速上马,如同来时一般,沿着来路疾驰而去,方向正是香河县城!
几乎在这队骑兵离开的同时,王五派出的暗哨也发来了信号——有可疑人员从码头另一侧悄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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