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染的不是念,是没说出口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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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原无边,风雪卷着冰碴子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肉。呼出来的白汽刚飘到眼前,就冻在苏夜的围巾上,结出细细的冰粒,蹭得下巴发痒。她停下脚步,手指碰了碰怀里的织梭——木柄上还留着母亲当年缠线时压出的勒痕,不知何时竟结了层薄霜,像给那些旧痕盖了层半透明的纱,摸上去凉得钻心。
这不是普通的冷。是那种裹着念想的凉,顺着指缝往骨头里渗,让她想起母亲走那年的冬天,织梭掉在地上,也是这么凉。
“这里的霜不对劲。”她把织梭往怀里又揣了揣,声音压得低,怕被风刮散。
老张头搓着手凑过来,哈了口热气暖手。他抬头望向前方,那座半塌的信号塔在风雪里露着黑黢黢的轮廓——钢筋锈得发暗,有的地方断了,风灌进空心的杆子里,呜呜响,像谁藏在里面哭。塔身上缠的淡绿藤丝蔫得打卷,霜挂在丝上,稍微一动就掉碎渣,连之前总泛着的暖光都没了,只剩死气沉沉的白。
“是之前织念网时醒的藤吧?怎么成这样了?”老张头皱着眉,把扛在肩上的饼模往怀里挪了挪——模子是榉木的,用了十年,边缘磕出个小缺口,模底还沾着块干面团,是阿木去年学揉面时不小心蹭上去的,硬得像小石子,老张头一直没舍得刮。
林舟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地面的霜花,就猛地缩了回来。“是念霜。”他声音沉,指腹上还沾着点霜渣,没一会儿就化了,“冻住的不是普通水汽,是散在冰原上的念。”
众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淡白色的霜层里,嵌着三样旧物,像冻在琥珀里的标本。
最左边是台收音机,锈迹裹着旋钮,上面的数字“3”磨得快看不见了,开关按下去一半,像是按到一半突然被冻住,连旋钮旁的天线都弯着,锈得掰不动。收音机周围的霜里,凝着个模糊的人影,胳膊抬着,像是正往旋钮上碰,却卡在了半空。
中间是个搪瓷缸,缺了块瓷,露出里面的黑铁,缸底的粥渍是浅黄的,还能看出当年盛粥时的圈印,像是刚把粥倒出来,就被霜裹住了。缸边的霜影是弯腰的姿势,手伸在缸口上方,离缸沿就差一点。
最右边是张旧照片,边边角角卷了毛,正面的人脸被霜盖得严严实实,只剩片白影,背面用蓝墨水写着“3号见”,墨水洇了一小团,像写字的人手抖了,没敢把笔握稳。
“他们的念被冻在里面了。”林舟摸了摸收音机旁的霜,“信号塔是念网的中转站,现在塔的信号被冻住,这些念没了传出去的路,就凝成了霜。再等下去,霜里的旧物会化掉,念也就彻底没了——连咱们之前织的念网,都可能断。”
小石头攥着口袋里的断笔芯,忍不住往前凑了凑。笔芯尾端还留着阿木教他写字时刻的小痕,是个“木”字,当时阿木说“断了的笔芯也能写,记着的事就不会丢”。他刚想碰那层霜,老张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别动,这霜凉得邪性,别把你手里的念也冻着了。”
话音刚落,一阵风卷着霜花飘过来,霜里裹着细碎的声音,像蚊子叫,又像谁在远处说话:“别忘……带糖……”“等我……明天……”“信……寄了吗……”
那些声音断断续续,抓不住完整的一句,却让苏夜的胸口发闷——像有谁把没说出口的话,全揉碎了冻在霜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委屈。
就在这时,她怀里的织梭突然颤了一下。木柄上的薄霜碎了,缠在梭子上的蓝布丝挣脱出来,顺着风往信号塔飘,丝上还沾着点霜,却没冻住,反倒泛着点淡蓝的光。
蓝布丝飘到塔体旁时,突然停下来,丝面上映出个清晰的霜影——是个小女孩,怀里抱着个布娃娃,娃娃的粉色裙子脏了块,正是他们之前在冰原聚落救过的那个孩子。此刻小女孩站在霜里,一动不动,嘴巴微张,像是正喊着“妈妈”,却没声音。
“是念霜冻住了她的念。”林舟的眉头拧得更紧,“得用暖念锚——就是带着人温度的旧物,把霜焐化。暖念越重,化得越快。”
老张头没等别人说话,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块还热乎的红糖饼。饼是早上出发前烤的,用的是互助站窖里存的老红糖,芝麻撒得密,热乎气裹着焦香,一掏出来就把怀里的霜化了点。他把饼模轻轻扣在收音机上,模子的缺口对着旋钮,再把红糖饼搁在模顶:“阿木以前冬天冻手,我就把饼模烤热了给他暖,模子沾着烤饼的香,他的手很快就热了。现在这模子,也给别的念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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