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船政局,赵德山住处。
刘水生几乎是扑进门内的,额发被汗水黏在脸上,胸膛剧烈起伏。他将鼓鼓囊囊的褡裢小心翼翼放在桌上,低声道:“师傅,药取到了!李掌柜说……”他将李掌柜的嘱咐、城外所见差役严查,以及老耿阿旺已在外围隐蔽接应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
赵德山悬着的心落下一半,立刻协助杨芷幽准备温水,按照李掌柜说的方法,先将一剂汤药煎上。苦涩的药味很快在狭小室内弥漫开来。杨芷幽抱着依旧昏睡但呼吸似乎稍稳些的儿子,眼睛死死盯着药罐,仿佛那是唯一的希望。
“师傅,”刘水生喘匀了气,脸色却更加难看,“回来时,我看总办衙门那边,藩司的人还没走,好像在核对匠役花名册,还说要……抽查工舍!”
赵德山心头一紧。抽查工舍!这意味着他们这排匠师住的厢房,很可能也在检查之列!一旦那些胥吏推门进来,看到杨芷幽母子,根本无需盘问,立刻就是天大的破绽!
“不能等了。”赵德山当机立断,目光扫过杨芷幽和刘水生,“官府查到这里,最快可能就在午后。我们必须立刻将杨姑娘和孩子转移出去。”
“去哪?”刘水生急问,“现在出城,城门盘查正严。老耿他们说可以暂时藏到野猪岭的石窟,但那里潮湿阴冷,缺医少药,海少爷的病……”
“不去城外。”赵德山眼神锐利起来,压低了声音,“还记得我们之前议过的,利用物料运输船吗?今日午后,正好有一艘往琅岐岛送桐油和铁钉的船要启程。押运的管事老吴,与我有几分交情,平日也好杯中之物……”他快速说道,“水生,你立刻去找老吴,就说我有一房‘远亲’投奔,妇人带着病孩,在船政局内多有不便,想搭他的船去琅岐岛亲戚家暂住几日,船资照付,另有一壶好酒相赠。记住,只说远亲,莫提其他。老吴贪杯且胆不大,你须说得自然,不可令他起疑。”
琅岐岛是闽江口一个较大的岛屿,有渔民和少量农户,相对封闭,但毕竟在官府治下,并非绝对安全,只是眼下危机迫近,能离开船政局这个即将被搜查的险地,已是上策。
刘水生点头:“明白,我这就去!”
“等等,”杨芷幽忽然开口,她已快速将李掌柜给的药材分门别类收好,抱起用薄被裹好的儿子,脸上是孤注一掷的冷静,“赵师傅,若那管事不允,或途中生变,又当如何?可有……更彻底的退路?”
她问的,是赵德山曾隐晦提过的、陈远的“后手”。
赵德山与她对视,看到了她眼中不容退缩的决绝。是啊,琅岐岛仍是清廷治下,一旦官府顺藤摸瓜,或者老吴酒后失言,风险依旧存在。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墙角,挪开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从墙砖缝隙里,摸出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只有巴掌大小的铁盒。
“这里面,是发出信号所需之物。”赵德山声音沉凝,“一旦使用,便无回头路。信号发出后,海上或许有人来,或许无人来,来的或许是朋友,也或许是祸端。而且,从发出信号到有人接应,时间不定,可能数日,也可能更久。这期间,你们必须藏在绝对安全、且能观察到海面信号回应的地方。”他看向杨芷幽,“杨姑娘,你认为,我们现在,该用吗?”
是将命运寄托于一艘可能不可靠的运输船和一个贪杯的管事,还是寄托于这条渺茫未知、却可能通向真正自由的海上暗线?
杨芷幽几乎没有犹豫,她轻轻抚过儿子滚烫的额头,声音低而坚定:“赵师傅,我相信你的判断。若你觉得那条路更稳妥,我愿意赌一把。但……”她顿了顿,“信号发出,需要特定地点和时间吗?我们如何确认是否有人回应?又如何与回应者接触?”
赵德山打开铁盒,里面是几面颜色各异的小型三角旗,一块蒙着玻璃罩的、结构精巧的小型镜面装置(简易日光反射信号器),还有一张写着复杂符号和数字的防水纸条。“信号需在临海的高处,于日落或日出前后一个时辰内,用镜面反射日光,按特定频率闪烁。旗语是备用。回应信号可能是类似的灯光或旗语,也可能有船靠近。接触……极度危险,必须确认对方先出示对应的信物。”他指了指纸条上几个图案,“就是这些。而且,我们需在发出信号地点附近,找到既能隐蔽又能观察海面的地方,坚持等待。”
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找到一个临海的、僻静的、有隐蔽处的高地,并且要在那里潜伏至少数日,等待渺茫的希望。这比登上运输船前往一个已知的岛屿,更加冒险,更加不可预测。
就在此时,门外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隐约听见胥吏的呼喝:“这边几排,都查仔细了!名册上的人,一个对过一个!”
搜查的人,越来越近了!
时间,已经不容他们从容选择。
北京,总理各国事务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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