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维护,他不再坚持,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具体时间、位置、接应信号?”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再次投入到紧张的细节推演中。
袭击点的选择、潜入路线、引爆时机、交火距离、 “中弹”的角度和位置、落水点、水下接应的具体方式和暗号、撤离路线的每一个环节……都进行了反复的模拟和论证。
顾知行甚至找来了一套旧日军军服和一些血浆包,让沈望舒预演中弹落水的动作,确保万无一失。
这种近乎偏执的严谨,让沈望舒对顾知行的行事风格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个男人,不仅有着宏观的布局能力,在微观的执行层面,也同样追求极致的精准。
行动前夜,气氛凝重。老陈送来了执行任务所需的全部装备:特制爆炸物、一把性能可靠但来源无法追溯的手枪、几个弹夹、潜水用的简易呼吸管、以及一套用于水下活动的紧身水靠。
顾知行亲自检查了每一件装备,最后将一枚看起来像是渔民常用的、刻着特殊纹路的骨制护身符交给沈望舒。“这是和水下接应人的信物,确认对方身份后用。”
他顿了顿,看着沈望舒,眼神复杂,“记住,一切以安全为重。如果情况有变,宁可放弃计划,也要保证自己能活着离开。”
沈望舒将护身符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我知道轻重。”
他看着顾知行,这个将他从绝境中拉出,为他指明新方向,此刻又为他精心策划脱身之路的“同志”。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你……也多保重。”
顾知行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疲惫,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等你到了那边,会有人接应你。我们……后会有期。”
没有更多的告别,所有的嘱托和情谊,都融在了这简短的四个字中。
第二天,黄昏时分。沈望舒穿着水靠,外面套着破旧的工人服装,带着装备,再次跟着老陈出发了。汽车在离三号码头还有相当距离的一个废弃仓库区停下。
“沈先生,保重。”老陈低沉地说了一句,眼神里带着敬意。
沈望舒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转身利落地消失在堆满锈蚀铁桶和废弃木箱的阴影里。
他如同幽灵般,沿着预先勘定的路线,利用复杂的地形和渐浓的夜色,悄无声息地向着预定的袭击点——一个可以俯瞰码头部分区域、但本身易于撤离的废弃吊塔平台摸去。
夜晚的江风格外凛冽,带着潮湿的腥气。他趴在冰冷的钢架上,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码头区域灯火通明,日军巡逻队的身影来回穿梭,气氛肃杀。他在等待,等待那个竹下大佐座驾出现的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面上船只的汽笛声偶尔划破夜空。
突然,码头入口处传来一阵明显的骚动,几辆黑色的轿车在摩托车的护卫下,缓缓驶入核心区域。目标出现了!
沈望舒精神一振,立刻计算着距离和时机。他迅速安装好那几管特制爆炸物,设定好引爆顺序和时间。
就是现在!
他猛地按下引爆器!
“轰!”“砰!”“嗤——!”
连续的、巨大的爆炸声和刺眼的闪光在码头外围骤然响起!浓密的、带有刺鼻气味的白色和黄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一大片区域!
“敌袭!!”
“保护大佐!!”
“在那边!吊塔方向!”
码头上顿时一片大乱!探照灯的光柱疯狂地扫向沈望舒所在的方向,密集的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而来,打在钢架上溅起无数火星!
沈望舒按照计划,用手枪进行了几次短暂的、看似激烈的还击,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
更多的日军士兵和便衣特务被吸引,向着吊塔包围过来。
就是现在!沈望舒看准时机,在又一阵密集弹雨扫来时,身体猛地一个踉跄,左手捂住胸口,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从高高的吊塔平台上,向着下方漆黑、礁石林立的滩涂直坠下去!
“打中了!”
“他掉下去了!”
“快!下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岸上传来日语和中文混杂的呼喝声。手电筒的光柱在滩涂和江面上乱晃。
沈望舒坠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阵眩晕。他强忍着不适,迅速割断身上可能缠绕的杂物,按照预定的方向奋力潜游。
很快,一个穿着潜水装备、如同水鬼般的身影悄然靠近,对方亮出了手中一枚同样的骨制护身符。
沈望舒也立刻出示了自己的信物。
对方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示意跟上。两人如同游鱼,迅速潜入更深的水域,向着那条隐藏在水下的废弃排水管道游去……
几个小时后,疲惫不堪但成功脱身的沈望舒,在远离码头区的一处荒僻江岸,登上了老陈等候已久的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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