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宅,张氏听闻要连夜离家,惊得几乎晕厥。她身体本就未复原,又受白日惊吓,此刻更是泪如雨下,拉着汪仁福的手追问不休。汪仁福心中绞痛,却只能强作镇定,温言安抚,只说是得罪了官府小人,为防报复,不得不暂时避祸,待风头过去再回来。他不敢提及元兵真正的目标可能是儿子,更不敢提那些神神鬼鬼的流言,生怕妻子承受不住。
夜色,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氛围中,彻底笼罩了大地。
子时刚过,汪府后门悄然开启。三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早已准备就绪,拉车的马匹蹄子都被厚布包裹,马口衔枚。十名精干的护卫,身着劲装,腰佩短刀,神情警惕地分散在车队周围。汪仁福扶着虚弱悲切的张氏上了第一辆车,乳母周氏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汪臧海上了第二辆车,第三辆车则装载着最重要的财物和少量必备物资。
福伯最后检查了一遍,对汪仁福点了点头。
汪仁福站在后门口,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生活了数十年的祖宅。高墙深院,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寂静而陌生。这里承载了他大半生的记忆、奋斗与荣耀,如今却要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一股浓重的悲凉与屈辱涌上心头,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
都是为了孩子……为了汪家的血脉……
他毅然转身,钻入马车,低沉下令:“走!”
车队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出汪家集,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车轮碾过泥泞的道路,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仿佛在为这个家族的命运奏响一曲哀歌。
他们选择的路线,并非通往繁华州府的大道,而是福伯根据早年行商经验选定的一条偏僻小路,准备先向西进入河南地界,再图后计。这条路崎岖难行,但胜在隐蔽,能最大程度避开官府的耳目。
然而,乱世之中,真正的危险,往往并不仅仅来自身后的追兵。
连续两日的颠簸,对于产后虚弱的张氏和襁褓中的汪臧海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折磨。张氏时而昏睡,时而清醒,醒来便以泪洗面,身体状况肉眼可见地恶化。而汪臧海,许是感应到环境的剧变与母亲的悲苦,也变得有些烦躁不安,啼哭的次数明显增多,虽然不再有那日引动风雨的异状,但那哭声中的委屈与不安,依旧让听者心酸。
更糟糕的是,就在他们离开钟离的第三天傍晚,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雨,将他们困在了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山岭中。道路变得泥泞不堪,马车数次陷入泥坑,护卫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推出,人人疲惫不堪,士气低落。
天色彻底黑透,雨却没有停歇的意思。他们不得不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勉强扎营避雨。护卫们砍来树枝,勉强搭起几个简陋的窝棚,点燃的篝火在雨中明明灭灭,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和浓烟。
汪仁福看着蜷缩在马车角落里、脸色蜡黄、气息微弱的妻子,再看看乳母怀中因饥饿和寒冷而小声啜泣的儿子,心中充满了无力与绝望。离乡的悲怆,前路的迷茫,以及对妻儿的担忧,几乎要将这个中年男人压垮。
“老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福伯凑过来,递过一个水囊,低声道,“夫人的身子……怕是经不起这般折腾了。小公子也……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让夫人和小公子好好休整一下,至少……要找个郎中给夫人看看。”
汪仁福何尝不知?他望着棚外连绵的雨丝,声音干涩:“这荒山野岭,去哪里找郎中?去哪里休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混杂在风雨声中,由远及近!
“戒备!”护卫头领一声低喝,所有护卫瞬间紧张起来,纷纷拔出兵刃,将三辆马车紧紧护在中央。
汪仁福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元兵的追兵?!他下意识地看向第二辆马车,看向那个可能带来灾祸也可能带来奇迹的儿子。
马蹄声在山坳口停下,影影绰绰能看到几骑人影。对方似乎也在观察他们。
短暂的僵持后,对方一人扬声喊道:“前面的朋友,可是遇上了麻烦?这荒山夜雨,何必刀兵相向?我等是过路的商队,并无恶意!”
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江湖气,不似官兵的倨傲。
汪仁福与福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福伯示意护卫们稍安勿躁,自己上前几步,拱手道:“原来是同道朋友。我家主人携家眷南下探亲,不幸遇雨受阻,在此暂避。若有惊扰,还望海涵。”
对方几人低声商议了几句,方才那人又道:“既是遇雨,便是缘分。我等知道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废弃的山神庙,虽破败,但好歹能遮风挡雨,胜于此地。若信得过,可随我等前去。”
山神庙?
汪仁福心中一动。这荒山野岭,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对妻子和儿子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但他经历了汪家集之变,已是惊弓之鸟,不敢轻易相信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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