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挟持永王在金陵掀起的政变,并未如预期般引发江南震荡,反而在陈策沉着的应对与江北大捷的煌煌威势下,显得雷声大、雨点小。
然而,暗流并未平息,只是转入了更隐蔽的河道。
金陵·某处隐秘庄园
高拱一身素袍,坐在水榭中,面前棋盘黑白交错,他却无心落子。
窗外荷塘残叶凋零,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几次精心策划的刺杀皆无功而返,派往各地游说、施压的心腹也大多铩羽而归,陈策那篇《告天下书》更是将他钉在了奸佞的耻辱柱上。
他发现自己虽掌控了金陵城内的部分力量,却仿佛置身于一座孤岛,四周是名为“陈策”的汹涌海水。
“老师,各地州府态度暧昧,粮饷筹措困难,军中亦多有非议……我们,是否太急了?”一名中年文士垂手立在一旁,面带忧色。
他是高拱的学生,如今算是这“流亡朝廷”的管家。
高拱枯瘦的手指捏着一枚黑子,指节泛白。
“急?”他冷笑一声,声音沙哑,“若非陈策小儿在江北势如破竹,声望日隆,老夫又何须行此险棋?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他陈策能借北伐聚势,老夫就不能另辟蹊径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江南之地,除了兵马钱粮,还有人心!他陈策标榜抗狄,笼络武夫寒门,那我们就从士林清议入手!去,联络那些对陈策新政不满的世家,还有那些自诩清流、看不惯武人掌权的老古董!告诉他们,只要支持永王殿下拨乱反正,重振朝纲,将来必定恢复旧制,尊儒重道!”
他要用“文”的软刀子,去对抗陈策“武”的硬拳头。
清凉山别院·藏书阁
与高拱那边的阴郁算计不同,清凉山别院这几日却多了几分“文气”。
陈策下令整理并开放了别院附属的藏书阁,不仅允许麾下文武官员借阅,也准许经过核查的江南士子入院读书论道。
这日,藏书阁内颇为热闹。
并非在讨论经史子集,而是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策论”。
主持者并非吴文远等核心幕僚,而是一位名叫顾青衫的年轻参军。
此人出身寒微,原是江北一落魄书生,因精通算学、舆地,在石破天军中负责粮秣核算、路径规划,表现出色,被吴文远发现并推荐至陈策麾下。
此刻,顾青衫正站在一副巨大的江北及中原舆图前,面对十几名同样年轻的官吏和几位受邀而来的士子,侃侃而谈。
他分析的并非圣贤大道,而是伪齐覆灭后,如何迅速恢复河南民生、稳定秩序的具体方略。
“……故学生以为,当务之急,非急于北渡黄河,追亡逐北。而是应以汴梁、睢阳为枢纽,仿江南‘劝农令’,但需因地制宜。河南久经战乱,地广人稀,可试行‘屯田卫所’与‘招募流民授田’并行之策。军士闲时耕种,战时应召,可固兵源,可足军粮。招募流民,许以永业田,免三年赋,则可快速恢复生产,安定人心……”
他的言论务实而新颖,引用的数据详实,提出的措施条理清晰,引得台下众人时而沉思,时而争论。
连偶尔路过、在阁外驻足倾听的陈策,也微微颔首。
“此人如何?”陈策轻声问身旁的吴文远。
“顾青衫?确是干才。心思缜密,不尚空谈,尤擅实务。只是……性子有些孤直,不太懂得钻营。”吴文远评价道。
“孤直无妨,务实就好。”陈策淡淡道,“让他牵头,组建一个‘河南善后筹划小组’,把他今日所言,细化成条陈报上来。所需人手,让他自己从年轻吏员中挑选。”
这便是放手任事了。
吴文远心中明了,先生这是有意栽培这些新鲜血液,让他们在实践中成长,以应对未来更复杂的局面。
别院后园·箭场
另一处,则弥漫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新扩建的箭场上,呼喝声与弓弦震响不绝于耳。
数十名身着统一黑色劲装的青年,正在一名面容冷峻的教头指挥下,进行着严格的弓弩、格斗、潜伏训练。
这些人年纪皆在二十上下,眼神锐利,动作矫健,气息精悍。
他们并非普通的卫兵,而是赵铁鹰与影七遵照陈策“培养新血、巩固近卫”的指示,从云起营老卒后代、阵亡将士遗孤以及民间选拔出的根骨、心性上佳的苗子,组建的“潜蛟卫”。
取其“潜龙在渊,遇风化蛟”之意,旨在培养一支绝对忠诚、技艺高超的亲卫与特种作战力量。
陈策在影七的陪同下,悄然出现在箭场边缘的高台上,默默观察。
他看到这些年轻人挽强弓、越障碍、近身搏杀时那股狠厉与专注,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练得不错。”陈策对影七道,“不仅要练杀人技,更要教他们识字、明理、知大势。我要的不仅是护卫,更是将来能独当一面的种子。”
“属下明白!”影七肃然应道,“已聘请了两位可靠的先生,每日授课一个时辰。课程包括忠义故事、地理舆图、以及……先生的《北伐檄文》与各项新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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