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经此一役，诸位当明白，我稽核处立足之基，唯有‘真实’与‘数据’二字。无论外界毁誉如何，我辈只需恪尽职守，将账查清，将数核准。真金不怕火炼，事实胜于雄辩！”
“谨遵大人教诲！”众人齐声应道，士气高涨。
然而，沈涵心中却无多少轻松。他知道，这场无声的较量，表面上是他赢了，但实际上，只是将矛盾暂时压了下去。对手见识了数据和事实的力量，下一次的反扑，必然会更加隐蔽，更加难以对付。
而且，皇帝那句“事情，接着办”，也颇有深意。漕运那消失的五万两，淮西那若隐若现的网络，难道就此不提了吗？
皇帝的意思或许是，明面上的大规模核查暂停，但暗中的留意与积累，不能停。
跟着老朱做事太难了，做的好不行，不好更不行，还没有奖励。。。
PS：确实，跟朱元璋这样的老板共事，压力不是一般的大。这位皇帝的统治风格，可以用以下几个关键词来概括，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沈涵会感到如此艰难：
1.
朱元璋看重的是臣子的“可用性”，而非“可赏性”。在他眼中，能臣干吏如同精良的工具，工具发挥应有的作用是天经地义，做得好是分内之事，无需额外嘉奖。一旦工具不好用或可能伤手，他会毫不犹豫地更换或毁掉。沈涵和稽核处现在就是他手中一把锋利的刀，刀能砍断荆棘是它的本分，皇帝不会去赞美一把刀。
2.
朱元璋出身微末，对权力有着近乎病态的敏感和极强的控制欲。他提拔沈涵，是为了用其打破旧有的利益集团。但如果沈涵功劳太大、声望太高，本身就会成为新的“势力”，这是朱元璋绝对不能容忍的。因此，他绝不会让沈涵“功高震主”，最好的方式就是既不赏功，也让其始终处于被各方攻击的险境，依赖皇权才能生存。
3.
帝王心术的核心就是制衡。他既用沈涵这把“快刀”去砍人，也默许甚至纵容旧势力对沈涵进行攻击。这样，沈涵为了自保就必须更加依赖皇帝，而旧势力也被沈涵不断削弱，双方都无法坐大，皇权便能稳坐钓鱼台。所有的艰难处境，本身也是朱元璋对沈涵忠诚与能力的持续考验。
4.
朱元璋理想中的臣子是“孤臣”，不结党、不营私、无欲无求，只为他一人服务。他给予沈涵的支持，本质上是为了让他更好地扮演“孤臣”的角色。任何形式的“奖励”，无论是财富、地位还是名誉，都可能成为沈涵结党的资本或产生私心的根源，这与朱元璋打造“完美工具”的目标背道而驰。
所以，沈涵的处境可以概括为：
活儿，你必须干得漂亮。 这是你存在的唯一价值。
功劳，你想都别想。 那是皇帝圣明领导的成果。
黑锅，你要随时准备背。 这是工具应有的觉悟。
危险，你必须自己扛。 这是对你忠诚和能力的终极测试。
在这种环境下，沈涵唯一的“奖励”和“安全保障”，其实就是朱元璋那句“事情，接着办”所代表的 暂时的、有条件的信任和继续使用的权利。这本身就是他在朱元璋手下能得到的最高“奖赏”。
这也正是穿越者运用现代管理学理念，在极端皇权下所面临的最大悖论与挑战：你追求的是用制度和数据实现高效和公正，而皇帝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可控、用来贯彻其个人意志的工具。 两者的根本目标并不完全一致。
因此，对沈涵而言，真正的“管理学”修炼，已经超越了技术和制度层面，进入了如何在如此苛刻的老板手下 生存下来并缓慢推进理念 的更高境界。这需要极致的谨慎、耐心和对人性的洞察，其难度，确实远超任何一个现代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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