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蘅浑不在意这近乎无礼的宣告,眸光微沉,饶有兴味地接道:“弟妹可知,六弟从前…”
“皇兄!”
梁策骤然厉声打断,猛地将陆皓凝整个拉至身后,玄色宽袖如垂云蔽日,彻底隔绝二人视线。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间隙,陆皓凝忽从梁策肩后探出半张芙蓉面,眼波流转间,朝梁蘅盈盈一笑。
“哦?祯王殿下这般关心我家王爷的旧事,倒让妾身想起一桩趣闻——”
她顿了顿,樱唇微启,吐字清晰。
“听说市井间有些闲人,终日盯着别家院落里的物件瞧,瞧来瞧去,自己倒成了那看家护院的。”
“您说,这是不是就叫…求仁得仁?”
梁蘅脸上那抹无懈可击的笑容微微一滞,旋即又如春水般漾开。
“弟妹倒是伶牙俐齿,甚是有趣。”他语气温和,却带着绵里藏针的试探。
梁策周身戾气骤浓,几乎凝成实质,回应间半分暖意也无,声音冷硬。
“皇兄,内子胆小,经不起玩笑。”
“为兄不过是想说,六弟从前最讨厌旁人碰他的东西。”
梁蘅眸色深邃,目光似要穿透梁策的遮挡,落在他身后那抹倩影上,意味深长地补充道:“看来,王妃…很特别。”
“阿策…”
陆皓凝的声音轻软,带着几分抚慰之意,在梁策身后低低响起。
一只温软柔荑悄然覆上他青筋微显的手背,指尖带着暖意轻按,似要拂去他心头躁郁。
梁策眸色沉郁,仿若暴雨将至前浓云密布的天穹,声音覆上一层薄冰。
“皇兄说笑了,内子的一切,本王都喜欢亲自照料。”
他侧首转向陆皓凝,方才的冷硬瞬间化为刻意放低的温柔,声音软了下来。
“夫人受惊了,我们回府。”
梁蘅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拱手作揖,一派诚心祝福的模样。
“既如此,为兄祝你们百年好合。”
梁策恍若未闻,径直执起陆皓凝微凉的素手,十指紧扣。
力道之大,几乎要嵌入彼此骨血,泄露了他心底未曾言明的汹涌。
他牵着她,大步流星穿过两旁肃立的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浮华之地。
待踏出重华殿巍峨的宫门,已是三更时分。
月色清冷似水银泻地,铺满漫长宫道,寒意侵肌蚀骨。
皇帝最终采纳了梁蘅的建议,将此事归咎于一个重华殿的小宫女,打了三十大板了事,草草收场。
昱王夫妇虽未被明面责罚,但皇帝的那句“兄弟和睦”的警告,明显是针对他们。
.
马车碾过深夜宫道冰冷的青石板,辘辘轮声在空旷宫墙间回响,格外清晰,碾碎沉沉死寂。
车内只悬着一盏羊角小灯,昏黄光影摇曳不定。
陆皓凝仿佛被抽尽了全身筋骨,深深陷进铺着厚缎的软垫里,长睫低垂,掩去眸底翻涌的倦意。
“阿策。”她声音倦浓,却依旧清晰,“今日这事,你怎么看?”
梁策正闭目养神,闻言,只懒洋洋地掀开一只眼皮,嘴角噙着惯常那抹痞笑。
“怎么看?自然是…用眼睛看。”
他拖长语调,惫懒中带着故意气她的意味。
陆皓凝毫不客气地回敬他一记白眼,身子往软垫里又缩了缩,懒得理会他的插科打诨。
“我是说澄儿中毒这事。”
“哦?”梁策这才慢悠悠坐直了身子,双眸在昏光下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流光深邃。
“凝儿不是早已看穿这拙劣把戏了么?”
他略顿,又道:“不过澄儿这丫头,倒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经此一闹,三哥在父皇心中的形象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陆皓凝秀眉微颦,沉浸在思索中:“我是在想,她为何要演这出戏?单纯为了陷害季漱鸢?”
她语声微顿,抬眸望向梁策,若有所思地补充道:“还有大皇兄,他递帕子时,我瞧那帕子上的兰花绣得极好,针脚细密得像是…”
“啧。”
梁策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哼,骤然截断她的话,语气里酸意翻涌,几乎要溢满这狭小车厢。
“梁蘅那厮就爱弄这些附庸风雅的玩意儿!绣朵花罢了,也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
陆皓凝诧异地扬眉,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眸中带着几分戏谑。
“王爷何时连块帕子的绣工都要评头论足了?这可不是您的风格。”
“本王是怕你眼拙,不识真正的好东西!”
梁策似赌气般,忽从玄色广袖中摸出一方皱巴巴的帕子,带着几分破罐破摔的意味甩到她膝上。
“喏,睁大眼睛瞧瞧,什么叫真正的绣工!”
陆皓凝狐疑地拾起,借着窗外微月与车内昏灯细看。
只见角落处,赫然用粗粝不堪的墨绿丝线,绣着一只线头横飞的王八,针脚粗疏得几乎能在其间撒种栽秧。
她先是一怔,随即一股强烈的笑意冲垮矜持,肩头抑制不住地轻颤,忙以袖掩唇,才未笑出声。
“这…这鬼斧神工般的绣艺…”她强忍笑意,声音微颤,“莫非…是出自王爷金尊玉贵的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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