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机如同一粒被投入浓稠墨汁的微光,彻底没入了星核星的暗影屏障。
那一瞬间,仿佛穿越的不是一道能量边界,而是某种活着的、粘稠的、充满恶意的生物体腔道。外部的一切星光、声音、乃至对遥远星环的最后一丝感应,都被彻底掐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有亿万吨冰冷的、污秽的黑色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仅作用于舰体,更直接渗透进每个人的精神壁垒。
机舱内原本柔和的照明系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抑制,变得极其黯淡,只能勉强勾勒出仪器轮廓和同伴模糊的身影。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金属被强酸腐蚀后产生的刺鼻气息,混合着某种有机物腐败的甜腻,以及一种……纯粹的、属于“虚无”的冰冷。维生系统的轻微嗡鸣,此刻听起来异常清晰,甚至有些刺耳,成为了这死寂黑暗中唯一令人不安的“生命”迹象。
“我们进来了。”艾拉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到什么。“外部传感器效能下降百分之八十,仅能维持基础环境监测。暗影能量浓度……高到无法精确计量。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存在大量微型褶皱和断层。我们必须像在结满薄冰的湖面上行走一样小心。”
托尔面前的多个监控屏幕,大部分已经变成了雪花或充斥着无意义的乱码,只有少数几个依靠星际凡光矿石本身特性维持的系统还在顽强工作。“矿石伪装层正在承受持续的能量侵蚀……侵蚀速率在预期范围内,但长期下去不是办法。引擎输出功率限制在百分之十以下,任何超过阈值的能量溢散都可能让我们暴露。”
亚欧坐在后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凡光能量在体内缓缓流转,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他的感知扩展到极限,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保持航向,相信星芽的指引。艾拉,优先规避空间结构异常点,速度是次要的。”
星芽坐在亚欧身旁,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的全部心神,都已经与掌心中的“星核凡光钥匙”以及胸前的“凡光星徽”连接在一起。钥匙内部那方微缩宇宙的星河,此刻旋转得异常激烈,散发出的指引性共鸣,在这片纯粹的黑暗中,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却又是唯一清晰的方向标。而孩子们赠送的星徽,则持续散发着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暖意,如同一个小小的净化力场,帮她抵御着周围无孔不入的、试图侵蚀她意志的暗影低语。
那低语……并非真正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混乱而充满负面情绪的碎片。绝望的嘶吼、愤怒的咆哮、背叛的冷笑、以及一种……仿佛来自星球本身、持续了万古的、深沉而痛苦的哀嚎。这些精神噪音如同冰冷的针,不断尝试刺穿她的精神防御。
【放弃吧……光明是短暂的幻觉……】
【归入黑暗……才是永恒的安宁……】
【看看他们……所谓的文明……最终都化为了尘埃……】
【你们的努力……毫无意义……】
星芽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但她紧咬着下唇,依靠着钥匙的指引和星徽的温暖,顽强地坚守着意识的清明。她不能迷失,她是队伍的“眼睛”。
穿梭机在艾拉精妙的操控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沿着一条极其曲折、违背常理的路径,向着星核深处潜行。他们绕过了一片片如同沸腾沥青湖般的能量淤积区,避开了那些在黑暗中无声盘旋、散发出危险气息的暗影漩涡,甚至有一次,几乎是贴着一条巨大无比的、如同生物血管般搏动着的暗影能量输送管道滑过,那近在咫尺的、蕴含着的恐怖能量,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航行了不知多久,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突然,星芽手中的钥匙猛地一震,内部的星河光芒骤然变得急促!
“小心!”星芽同时惊呼,“前方有东西!很大的……活着的……暗影聚合体!它在休眠,但我们的靠近可能会惊醒它!”
艾拉瞳孔微缩,双手急速操作。主屏幕的增强成像模式下,前方原本看似空无一物的黑暗空间中,隐约勾勒出一个无比庞大的、如同深海怪鱼般的轮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由不断翻滚、凝聚又散开的浓稠暗影构成,无数扭曲的、类似触须或肢体的阴影在它周围无意识地摆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它就像这片黑暗深渊中的原生掠食者,仅仅是其存在本身,就让周围的空间变得更加粘稠和危险。
“无法绕行,左右和上方都是不稳定的空间乱流,下方是能量风暴区,”艾拉快速分析着环境数据,声音紧绷,“只能从它下方……那个看起来像是它躯体与阴影连接最薄弱的缝隙中穿过去。距离很近,非常冒险。”
“没有其他选择。”亚欧当机立断,“艾拉,计算最佳通过时机和路径。托尔,准备在必要时,释放一次微量的、高度集中的星际凡光矿石脉冲,模拟成自然能量波动,干扰它的感知,但绝不能把它彻底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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