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祠堂外的青石板就被踩得咚咚响。
林晚昭倚着供桌,听见门环被拍得山响,老张头的颤音混着几重苍老的斥骂:“开祠堂!
开祠堂!“
沈知远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指腹在她眼下乌青处顿了顿,终是垂下手:“我去挡片刻。”他推开门的刹那,林晚昭看见门槛外站了七八个白胡子老头,最前头的供奉长老攥着族谱,胡须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林氏祠堂容不得妖女作祟!”供奉长老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昨夜各院神像眼角渗黑血,分明是邪祟临坛的兆头!
林晚昭,你引鬼惑众,败坏门风——“
“长老。”沈知远侧身挡住林晚昭,“昨夜之事,是为传递重要军报。”
“军报?”右首族老嗤笑,“一个能和死人说话的丫头,能通什么军报?”他浑浊的眼珠扫过林晚昭,“我看她就是被脏东西附了身!”
林晚昭往前走一步,沈知远下意识要拦,却被她轻轻推开。
她望着这些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族老,喉间发紧:“神像流泪是因......”
“够了。”
一道冷淡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林晚昭抬头,正撞进沈知远的眼睛里。
他往日清亮的眼瞳像蒙了层灰,语气生硬得像块冰:“你真能听见亡者?
还是......我们都被你骗了?“
祠堂里的呼吸声突然静了。
林晚昭耳中嗡鸣,昨夜烛火下的画面突然涌上来——沈知远替她擦血时,眼尾掠过一道极淡的黑影,像被风吹散的墨。
她伸手去碰他的衣袖,却见他后退半步,避开了。
“沈公子这是何意?”供奉长老抚掌笑了,“到底是外人,到底明白轻重!”
林晚昭攥紧袖口,指甲掐进掌心。
她听见自己说:“今日辩不清,今夜我自会查个明白。”
月亮爬上祠堂飞檐时,林晚昭摸黑进了门。
她没点灯,只借着月光摸到母亲灵前的铜镜。
镜面蒙着薄灰,她用袖口擦了擦,举起来梳发。
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她的脸。
林晚昭的手顿住。
镜里的自己双眼被无数黑线缠住,像被蛛网困住的蝶。
耳边突然响起童声,脆生生的,带着点哭腔:“别信镜里的你......它在吸你的声。”
“谁?”她猛回头,身后只有摇曳的香灰。
再看镜中,黑线突然活了,蛇一般往她眼睛里钻。
林晚昭惊呼一声,铜镜“当啷”掉在地上——却没碎,镜面浮起一道虚影,是个披枷带锁的老头,脖颈上的枷板刻着“铸镜妄言”四个字。
“破妄镜铸匠。”虚影开口,声音像锈了的铜钟,“此镜非照人,乃锁魂。
每焚一炉净心香,便有一丝听魂力被抽走。“
话音未落,镜中黑线暴起,直扑林晚昭双目。
她本能地摔镜,这次铜镜终于碎成七片,每一片都映着跳动的月光。
“姑娘。”
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晚昭转身,守碑哑仆正站在阴影里,手里攥着块裹油布的残片。
他掀开油布,露出半张焦黑的符纸,符文扭曲如挣扎的人手。
林晚昭取过魂烛,心火映在符纸上。
刹那间,符纸里浮出画面:一个小童蜷在案前,手抖得握不住笔,身后站着供奉长老,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画完这一炉,你就能忘了疼。”小童咬着唇画完最后一笔,突然口吐黑血,双目变得空洞。
“是心障阵......”林晚昭喃喃,“他们用童魂画符,让全府人见异能者即疑。”
她将七片碎镜嵌入银盘,咬破指尖,血珠滴在中央镜片上。
《心火引烛诀》残章在脑海里翻涌,当血珠渗入镜心的刹那,七片碎镜同时亮起——
第一片:供奉长老深夜焚香,将一包灰粉倒入香炉,嘴角勾着冷笑。
第二片:沈知远案头茶杯底部沉着黑渣,雾气里浮着几缕黑线,钻进他鼻间。
第三片:神像腹中藏着铜管,管壁刻满反向听魂咒,咒文尽头是王氏的私印。
林晚昭终于明白。
净心香里掺了迷魂粉,神像作阵眼,全府人都被困在“见异能者即疑”的心障里——包括沈知远。
她取下母亲遗簪,簪头刻着半朵晚香玉。“若真相需以目换,我愿瞎。”她闭着眼,簪尖划过镜心。
七片碎镜同时震颤,发出清越的鸣响。
下一刻,整座林府供奉的三十六面铜镜同时龟裂,祠堂里的神像“哗啦”倒在地上,双目汩汩流出黑血。
林晚昭睁开眼。
世界在她眼前碎成无数片,像被风吹散的琉璃。
她看见廊下的灯笼裂成两半,看见院角的老梅树断成三截,每看一眼,眼前的影像就断裂一次——异能跃迁已成,代价是视物如碎镜。
“哑伯。”她摸索着抓住守碑哑仆的手腕,“去沈公子书房,取他案头残茶......”
夜风卷起碎镜渣,落在她脚边,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
林晚昭望着眼前支离的世界,忽然笑了。
那些被封了三十年的声音,终于要被听见;而这一次,她要让所有人看清,是谁,在幕后锁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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