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暗流汹涌。
苏挽月被囚禁在王家的院子里，活动范围仅限于那几间砖房和一小片被高墙围起来的泥土地。
王强似乎真的很“喜欢”她，这种“喜欢”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出门“做生意”前，总会反复叮嘱他娘看紧这个买来的漂亮媳妇。
苏挽月表现得异常温顺，学着做饭、洗衣，甚至对那个眼神精明、时刻监视着她的婆婆，也尽量做出恭敬的样子。
她将自己所有的尖锐都深深隐藏，只在夜深人静时，望着窗外那方被切割的天空，眼神冰冷如刃。
顾瑾年则继续在村长家扮演着那个逐渐“认命”的“李招娣”。
他勤快、沉默，对李凤娇的刁难逆来顺受，甚至开始学着像村里其他女孩一样，坐在门口纳鞋底、缝补衣物。
他的“乖巧”渐渐让村长一家放松了警惕，偶尔允许他在村子里走动，帮邻居做些零活，毕竟一个“忘了过去”、认定自己是女孩的“侄女”，没什么威胁。
这天，王强又跟着他爹出门了。顾瑾年挎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些李凤娇让他送人的干菜，低着头，脚步轻快地走进了王家的院子。
“王奶奶，我姑让我送点干菜过来。”他声音细细的，带着女孩特有的尖锐。
王强的娘从屋里出来，打量了他一眼，对这个“懂事”的丫头没什么戒心，挥挥手：“放灶房吧。”
顾瑾年应了一声，乖巧地走向灶房。经过院子时，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坐在屋檐下小板凳上、正在择菜的苏挽月。
仅仅几天不见，她似乎更清瘦了些，阳光照在她低垂的脖颈上，苍白得近乎透明。
最刺目的是她脖子上的吻痕和她挽起袖口的手臂上，隐约露出几道青紫色的指痕，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格外触目惊心。
顾瑾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呼吸一滞。他几乎能想象出王强那双粗糙的手是如何粗暴地在她身上留下这些痕迹的。
苏挽月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迅速将袖子拉下，遮住了那些伤痕。
她抬起头，对上顾瑾年满是痛楚和愤怒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不疼。”
那怎么可能不疼？顾瑾年攥紧了篮子柄。
趁着王强娘进屋的间隙，顾瑾年快速靠近苏挽月，将篮子里的干菜倒进灶房门口的筐里，压低声音：“姐姐，我需要做什么？”
苏挽月眼神警惕地扫了一眼屋内，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气音：“帮我找几样药草……要悄悄的。”
“什么药？”
“雷公根、苦瓜干。”苏挽月报出两个名字，眼神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寒意。
顾瑾年微微一怔。这两种都是常见的、清热泻火的东西，村里人也偶尔会用。
然而，苏挽月接下来的话，让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如果能找到，再加少量栀子或者黄柏。记住，少量。”她顿了顿，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犹豫，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古籍里有偏方，这几样东西长期熬煮成凉茶或者汤水给男子服用……恐伤精元。”
她看着顾瑾年骤然紧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地轻声补充：“我不可以怀孕，更不能让他有孩子。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我们才有机会。”
顾瑾年瞬间明白了。她不仅要避孕，更要从根本上绝了王强的后！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报复，而是经过冷静思考的、斩草除根式的反抗！用最温和无害的“凉茶”，行最决绝之事。
他看着苏挽月，眼前的少女依旧美得像易碎的瓷器，但眼底那簇黑色的火焰，却燃烧得如此炽烈而坚定。
她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陈述一个必须执行的计划。
顾瑾年压下心头的震撼，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记住了。雷公根，苦瓜干，少量栀子或黄柏。”他重复了一遍，确保无误。
“小心。”苏挽月最后叮嘱了一句，便低下头，继续机械地择着手中的菜，仿佛刚才那段危险的对话从未发生。
顾瑾年挎着空篮子，乖巧地跟王强娘打了声招呼，离开了王家院子。他走在村中的小路上，背影看起来依旧瘦弱而顺从。
顾瑾年像一只在阴影中谨慎穿梭的狸猫一样开始穿梭收集。
雷公根在村边潮湿的沟渠边就有，他不引人注意地、每次只采一小撮，混在给猪打的草里带回来，仔细晾晒在柴房隐秘的角落。
苦瓜干更容易些，村长家自己晒的，他趁着李凤娇使唤他收拾杂物时，悄悄掰下几小块干燥发黑的苦瓜，藏进内衫的小口袋里。
最麻烦的是栀子和黄柏，这两样在村里不常见，他记得邻村有个赤脚医生家的小院子里似乎种了栀子树。
一次，他借口去邻村帮李凤娇取她订的头花，绕道那家院子外，趁人不注意，飞快地摘了几颗尚未完全成熟的青黄色栀子果，又在地上捡了几片掉落的干枯黄柏树皮。他的心在胸腔里擂鼓，动作却快而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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