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的冬天,长白山脚下的老黑山林场,雪下得邪性,铺天盖地,像是要把整个天地都捂死。碗口粗的松树枝子都被压得嘎吱作响,时不时“咔嚓”一声,断裂下来,砸起一团雪雾。李大山踩着没膝深的雪,朝着楞场走,毡嘎达早就湿透了,寒气顺着脚底板一股股地往上窜。他惦记着昨天放倒的那几棵大红松,得赶紧归拢出来,赶在下一场大雪前运下山。就在清理一棵老槐树根旁的积雪时,他瞥见了那个树洞,以及树洞里那样绝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东西——一把半掩在枯叶和雪沫子里的梳子。
李大山停下手里的洋镐,哈了口白气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那老槐树长得邪乎,树干歪歪扭扭,树皮皲裂得像老人脸上的褶子,树洞藏在根须盘绕的地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蹲下身,戴着狗皮手套的手扒拉开上面的雪沫子和枯树皮,梳子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是柄桦木梳,梳背雕着细碎的缠枝纹,摸上去滑溜溜的,不像在雪地里埋了许久的物件。他把梳子捏起来,指尖能感觉到木头的温润,可再一细看,梳齿缝里卡着些深褐色的东西,像是干了的泥,又比泥更暗沉,指甲刮了刮,竟嵌得紧实,刮不下来。
“怪事儿。”李大山嘀咕了一句。老黑山林场这地方,除了林场的工人和偶尔来拉货的车老板,平时连个外人影都见不着,谁会把这么精致的梳子丢在老槐树下?再说这桦木梳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梳背的花纹刻得细致,不像供销社里卖的那些粗制滥造的塑料梳。他把梳子揣进棉袄内兜,贴身放着,想着等回工棚了再仔细瞧瞧,说不定是哪个女同志不小心丢的,要是能找到主儿,也算是积个德。
归拢大红松的活儿干到日头偏西才完。李大山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往工棚走,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风裹着雪沫子往脖子里钻,他把狗皮帽子往下压了压,遮住半张脸。工棚建在林场半山腰,是几间并排的木屋,墙缝里塞着旧棉絮,屋顶铺着油毡纸,被雪压得往下塌了一块。老远就看见工棚烟囱里冒着黑烟,不用想,肯定是老张在烧炉子。
一掀工棚的棉门帘,一股混着煤烟、酸菜和汗味的热气扑面而来。老张正坐在炕沿上搓草绳,见李大山进来,抬了抬头:“咋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雪埋在楞场了呢。”
“别提了,那几棵松树枝子多,清理半天。”李大山脱了毡嘎达,鞋底子上的雪一化,地上立刻积了一滩水。他走到炉子边,把冻得硬邦邦的手凑过去烤,炉子里的煤块烧得通红,偶尔“噼啪”炸出个火星子。锅里炖着酸菜炖粉条,咕嘟咕嘟冒着泡,香味儿飘满了整个工棚。
“你兜里揣啥了?鼓鼓囊囊的。”老张眼尖,瞥见李大山内兜的凸起。
李大山这才想起那把梳子,伸手掏了出来。昏黄的煤油灯底下,桦木梳的纹理看得更清楚了,梳背的缠枝纹像是活过来似的,顺着木头的纹路蜿蜒。老张凑过来看,皱了皱眉:“这玩意儿咋来的?老黑山林场还有人用这讲究东西?”
“在老槐树根的树洞里捡的。”李大山把梳子递过去,“你看这梳齿缝里的东西,像不像血?”
老张接过来,用拇指蹭了蹭,眉头皱得更紧:“不像啊,血干了也没这么黑……再说这味儿,你闻闻。”
李大山凑过去一闻,心里咯噔一下。之前在雪地里没太注意,这会儿在暖和的工棚里,梳子上的味儿慢慢散了出来——不是木头的清香,也不是泥土的腥气,是一种说不出的怪味儿,混着旧木头的腐朽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是什么东西放久了,慢慢变质的味道。
“邪性。”老张把梳子丢回给李大山,“扔了吧,这荒山野岭的,捡着啥不好捡把梳子,别是招了啥不干净的东西。”
李大山没说话,把梳子放在炕边的小桌上。他不是个迷信的人,在林场干了快二十年,啥大风大浪没见过?雪地里遇到过熊瞎子,伐树时差点被倒下来的树砸着,也没见他怕过。可这把梳子,不知怎的,攥在手里总觉得心里发毛,像是有啥东西跟着似的。
当晚,两人就着酸菜炖粉条喝了点高粱酒,老张早早地就上炕睡了,呼噜声打得震天响。李大山坐在炕边,借着煤油灯的光又看了看那把梳子。梳齿缝里的深褐色污渍在灯光下泛着暗光,怪味儿比白天更明显了。他找了块布,蘸了点热水,想把那些污渍擦干净,可不管怎么擦,那污渍就像长在木头里似的,一点都没掉。
“算了,明天再说。”李大山把布扔到盆里,吹灭了煤油灯,上炕躺下。工棚外的风雪还在刮,呜呜的声音像哭,又像笑,顺着墙缝往屋里钻。他裹紧了被子,可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李大山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声音——“沙……沙……沙……”
很轻,很慢,像是有人在用梳子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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