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封条,像一道道催命的符咒,贴在“秦氏工坊”每一个关键的炉灶、风箱和砧台上。秋风萧瑟,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尚未清理干净的炭灰,在死寂的工坊空地上打着旋,发出沙沙的轻响,更添几分凄凉。没有了往日的炉火与叮当声,没有了忙碌穿梭的身影,这片曾经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土地,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冰冷的器具和更冰冷的人心。
营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众人或坐或站,大多沉默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外那片被查封的区域,脸上写满了茫然与绝望。连最跳脱的二牛,此刻也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脑地靠在墙边,双手插在袖筒里,望着地面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柱子更是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抽动,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
黑伯坐在角落里,面前摆着他那套视若珍宝的工具箱,此刻箱子也蒙上了一层薄灰。他伸出布满老茧和烫疤的手,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擦拭着箱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动作缓慢而僵硬,那双曾经在炉火映照下锐利无比的老眼,此刻只剩下浑浊与疲惫。他擦拭的仿佛不是工具箱,而是自己那颗被现实狠狠挫伤、几乎熄灭的匠人之心。
百里秀依旧坐在她的“账房”角落,面前摊开着那几卷记录着工坊核心秘密的竹简。油灯的光晕在她清丽却难掩憔悴的脸上跳跃。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陷入彻底的绝望,但紧蹙的眉头和微微抿起的嘴唇,显示她内心的波涛汹涌。指尖的玉珏早已停止了转动,被她紧紧攥在掌心,那冰凉的触感是她此刻保持清醒的唯一凭借。
工坊被封,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不仅仅是那致命的五百支箭订单无法完成,即将面对神秘贵族的雷霆之怒;更是他们这大半个月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连同那刚刚萌芽的、关于产业链的脆弱梦想,都将彻底化为泡影。他们将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之前更加不堪——背负着“违制”、“坏法”的罪名,在这军营里,将再无立锥之地。
“百里姑娘……” 二牛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声音干涩沙哑,“蒙将军那边……还没消息吗?咱们……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百里秀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二牛,又扫过营房内所有看向她的、充满最后一丝期盼的眼睛。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种竭力维持的平静:“蒙将军既已知晓,必有考量。我等此刻,唯有……等待。”
除了等待,他们还能做什么?硬抗军令是死路一条。吵闹申诉,只会授人以柄。
“可是……那五百支箭……” 二牛的声音带着哭腔,“到期交不出,那帮人……”
“住口!” 百里秀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此事,勿要再提!”
她不能让恐慌彻底蔓延。虽然她自己也心乱如麻。那神秘贵族的手段,她虽未亲见,但从钱贵那日的反应便可窥一斑。届时,恐怕不仅仅是工坊不保,在场众人的性命,都堪忧。
绝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一点点淹没着每个人的头顶。
而与此同时,咸阳宫,甘泉宫偏殿。
年轻的秦王嬴疾,并未如外界想象那般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或者与重臣商议军国大事。他独自一人,负手立于巨大的大秦疆域图前。殿内只点着几盏青铜灯树,光线昏黄,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与宫外军营那烟火、汗水和金属混合的气息截然不同。这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嬴疾自己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函谷关、武关等兵家必争之地,也没有落在繁华的咸阳城,而是久久地停留在北疆那片广袤而贫瘠的土地上,尤其是那个标注着“戊-十七”的、微不足道的烽燧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极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身旁的玉圭,那清脆而规律的“嗒、嗒”声,在寂静的殿宇内回荡,仿佛是他内心权衡与思量的外在体现。
在他的御案上,并排放着两份内容截然不同的竹简。
一份,来自将作监大匠作与军中司马的联合呈报。措辞严厉,历数丙字营第七百人队主官秦战及其麾下“擅设工坊”、“私造军械”、“僭越规制”、“与民争利”、“败坏法纪”等数条罪状,并附上了已对该工坊进行查封的处理意见。字里行间,充斥着对破坏“祖宗成法”和既定秩序行为的深恶痛绝,以及维护将作监权威与军中规矩的坚决态度。
另一份,则厚实得多。最上面是蒙骜简短却分量十足的密报,直言秦战其人及所创“工坊”于北疆戍防及小规模战力提升“颇有益处”,其法虽“奇”,然“实效卓着”,并隐晦提及军中底层对此类能改善生存状况之“变通”有所期盼。下面则附着一叠来自不同渠道的信息:有关于那批流入李崇部、性能远超制式的改良箭矢在剿匪中具体表现的详细描述;有对“秦氏工坊”内部运作模式、物资来源、交易情况的调查(显然比钱贵掌握的更为深入和客观);甚至还有对秦战此人背景(清白,近乎一张白纸)以及其麾下人员构成的简单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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