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卫国空手而归并未在家中引起任何波澜,相反,李素娟和孩子们因他平安归来而倍感安心。那份对生命的慈悲选择,如同一股暗涌的暖流,让这个家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平和与凝聚力。李素娟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紧绷着神经,她开始相信,丈夫即使伤了一条胳膊,其智慧和心性也足以护佑自身。她甚至偶尔会鼓励宋卫国在天气晴好时,去院子外头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宋卫国自己则并未因放生小鹿而消沉。那次短暂的出猎,更像是一次对自身现状的精准评估。他确认了踏板弩的可行性,也摸清了单臂状态下行动的限制。他不再急于证明什么,而是更加沉下心来,继续指导张建军等人完善陷阱技艺,同时,他开始有意识地锻炼右臂和腰腿的力量,为日后可能的重返山林打下基础。他还让疏影找了些旧布,尝试着用一只手配合牙齿,缝制更适合弩箭携带的箭囊。
家里的氛围温馨而忙碌。疏影在母亲的指导下,已经能独立做出像样的玉米贴饼子和简单的炒菜,清浅的弹弓准头依旧堪忧,但打打树叶倒是颇有声势。梦蝶和映雪发现小怀瑜对院子里蚂蚁搬家格外感兴趣,便常常陪着他一看就是半天,耐心地讲解(尽管怀瑜多半听不懂)。嫣然和知画的毽子踢得越来越好,怀瑾(七丫)也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更小的毽子,努力地想跟上姐姐们的节奏。宋卫国时常坐在院里的矮凳上,看着儿女绕膝,听着妻子在灶间忙碌的声响,觉得左臂的隐痛似乎也不那么难熬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宋卫民像一条潜伏在阴暗处的毒蛇,终于等到了他认为是绝佳的机会。他观察到,宋卫国虽然偶尔出门,但活动范围基本就在屯子附近,且因为左臂不便,那两杆视若生命的猎枪,大部分时间都挂在堂屋的墙上,无人碰触。而李素娟和几个女儿的心思,也大多放在了照料宋卫国和小怀瑜身上,对枪支的看管不如以往严密。
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天色阴沉,似乎山雨欲来。屯子里不少人家都忙着收拾晾晒的衣物和干菜,显得有些忙乱。宋卫民瞅准这个时机,如同鬼魅般溜出了自家院子。他早就摸清了宋卫国家的情况,知道这个时间,李素娟通常会在后院菜地里忙活一阵,大的几个女儿或在屋里做功课,或在照看小怀瑜。
他绕到宋卫国家屋后,借助几棵老树的掩护,贴近了墙壁。他心跳如鼓,却又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他怀里揣着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那是他前几天偷偷弄来的、一点禁用的烈性炸獾子用的土炸药和一小截引信。他的计划极其恶毒:他要将这东西偷偷塞进宋卫国家堂屋的墙角或者柴垛里,然后想办法匿名举报,就说宋卫国私藏违禁炸药!一旦搜出来,人赃并获,宋卫国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私藏炸药,在这个年代,足够他喝一壶的!轻则没收枪支、罚款劳改,重则……宋卫民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宋卫国家堂屋的后窗,试图寻找缝隙或者潜入的机会。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如何实施阴谋时,却没有注意到,在宋卫国家后院靠近山脚的篱笆墙边,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在那里,专注地看着一丛新开的野花——那是宋家最小的女儿,怀瑾(七丫)。她因为够不到姐姐们踢的毽子,有些闷闷不乐,独自一人跑到后院来看花散心。
小怀瑾无意中一抬头,恰好看到了鬼鬼祟祟、贴着墙根移动的宋卫民!她虽然年纪小,不认识什么炸药,但她认得这个人!是那个很少来她家、总是阴沉着脸的二伯!他这个样子,好像故事里偷东西的坏蛋!
孩子的心灵最为敏感直接。小怀瑾吓得小脸一白,想都没想,就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大喊起来:“妈!妈!有坏人!二伯是坏人!”
稚嫩而尖锐的童声,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这一声呼喊,如同平地惊雷!
后院菜地里的李素娟猛地直起身!
屋里正教梦蝶认字的疏影和照看怀瑜的清浅也都听到了,立刻冲了出来!
就连坐在前院活动筋骨的宋卫国,也瞬间警醒,霍然起身!他虽然左臂不便,但多年的警觉和身手仍在,右手已下意识地摸向了靠在手边的、一根用来练习臂力的硬木棍!
宋卫民被这突如其来的童声吓得魂飞魄散!他做贼心虚,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也顾不得隐藏了,拔腿就想往山林里窜!
“站住!”宋卫国一声暴喝,声如洪钟,虽然左臂吊着,但那久经山林磨砺的悍厉气势瞬间爆发出来,竟让宋卫民脚步一滞!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得到消息从隔壁跑来的张建军和李二嘎,恰好从另一头堵住了他的去路!
“宋卫民!你鬼鬼祟祟在这儿干啥?”张建军厉声喝道,他早就看不惯这宋卫民的阴险做派。
宋卫民进退维谷,脸色惨白,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下意识地想把怀里那包要命的东西扔掉,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连动都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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