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呼吸着没有龙涎香和脂粉味的自由空气,阿蛮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舒坦。他扛着那块沉甸甸、金灿灿的“天下第一妙手”匾额,走在京城大街上,恨不得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看见没?我兄弟!皇帝亲封的!
相比之下,小泉就低调得多,他将大部分金银赏赐都寄存到了苏家商号,只留了些散碎银两傍身,带着阿蛮在京城寻了处清静的苏家别院暂住下来。
这晚,华灯初上,庆王府派了马车,将小泉和阿蛮接入了王府。说是设宴压惊,实则只有庆王一人作陪,连伺候的丫鬟小厮都被屏退得远远的。
宴席设在王府后花园的暖阁里,窗外月色朦胧,竹影摇曳,气氛静谧中透着一丝不同寻常。
桌上的菜肴精致无比,很多连阿蛮这个“美食家”都没见过。他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几杯御赐的美酒下肚,又见庆王态度随和,便彻底放开了,甩开腮帮子吃得风卷残云,嘴里还不忘含糊地称赞:“唔…王爷…您这府上的厨子…手艺绝了!这肘子…比御膳房的还烂糊!”
庆王看着他的吃相,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亲自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炙羊肉:“喜欢就多吃点!这次多亏了你们,本王那皇侄才能化险为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庆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挥退了最后两个在门口伺候的侍女,暖阁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跳动的烛火。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庆王端起酒杯,却没有喝,目光幽深地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缓缓开口:“林大夫,阿蛮壮士,今日没有外人,有些话,本王憋在心里许久,想与二位说道说道。”
小泉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王爷请讲。”
阿蛮也赶紧咽下嘴里的肉,擦了擦油乎乎的手,做出认真聆听状。
“冯保死了,王太医流放了,案子似乎了结了。”庆王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但你们觉得,真相真的如此吗?”
小泉沉默不语,阿蛮则用力摇头:“当然不是!那老阉狗背后肯定还有人!”
庆王赞许地看了阿蛮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如同耳语:“你们可知,那前朝皇子,也就是本王那位早夭的皇兄,他当年……究竟是因何夭折?”
小泉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
“难道……不是因病?”阿蛮傻乎乎地问。
“病?”庆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那时身体健康,聪慧过人,是先帝最属意的继承人。他的存在,对于当时还是皇子、母族势力远不如他的当今圣上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暖阁里静得只剩下烛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小泉和阿蛮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这话里的意思,太过骇人听闻!
庆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仿佛要借酒劲才能说出后面的话:“冯保,当年是梅妃宫里的得力太监。王太医……那时也不过是个在太医院苦苦挣扎的普通医官。他们,或许就是当年……为当今圣上扫清障碍的‘旧人’。”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庆王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凉,“如今他们被推出来顶罪,不过是新一轮权力斗争的开始。有人……不愿意看到三皇子长大成人,就像当年……有人不愿意看到我那皇兄继承大统一样。”
阿蛮听得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都浑然不觉。他感觉自己那颗只会装美食和打架的脑子,有点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
小泉也是心头巨震,虽然他早有猜测,但亲耳从庆王口中听到如此核心的宫廷秘闻,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已不仅仅是后宫倾轧,而是直指皇权更迭的残酷真相!
“王爷……”小泉声音有些干涩,“您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
庆王看着他,目光深邃:“林泉,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本王告诉你这些,是让你知道,你卷入的,是何等凶险的漩涡。冯保虽死,但他背后的势力并未伤筋动骨。你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有时候,知道得多一些,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暖阁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阿蛮因为震惊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小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接触到权力核心的黑暗,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原本以为只是揪出一个下毒的太监,没想到背后牵扯的,竟是如此盘根错节、横跨两朝的惊天阴谋。
庆王为何要告诉他这些?是警告?是拉拢?还是另有所图?
窗外的月光似乎也冷了几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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