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几道无声扭动的黑烟，只有烟柱中明灭的血光，只有那片区域上空，仿佛连星光和月光都彻底拒绝降临的、比别处更加浓重深沉的黑暗。
以及，一种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
死寂。
就像一片被毒液彻底浸透、所有生机都被瞬间扼杀的土地。又像一个张开了巨口、耐心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的、沉默的深渊。
“王、王爷……”跟随萧绝出来的一名靖王府亲卫将领，看着那片死寂的黑暗区域，声音有些发干，“国师府那边……从黑烟升起后，末将先后派了三批弟兄靠近查探，可……可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就像是……像是石沉大海。连个响动都没有。”
另一名将领接口，脸上带着惊惧：“不仅仅是派去的人。最开始黑烟刚起时，那附近还有些百姓逃出来，哭喊着说里面有吃人的怪物，说看到邻居突然发疯互相撕咬……可后来，就再也没有人从那个方向逃出来了。连靠近那条街的猫狗，都像是消失了一样。巡城司和京营的人，现在也只敢在外围远远设防，根本不敢靠近核心区域。”
萧绝沉默地听着。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片被死寂和黑暗包裹的国师府。
异常平静？
不。
这根本不是平静。
这是比任何喧嚣和混乱，都更加可怕、更加不祥的征兆。
国师玄玑，这个蛰伏了数十年、暗中操控了无数阴谋、甚至能施展“溯影绘真”那种逆天禁术反噬的老魔头，在皇后倒台、慕容家覆灭、阴谋彻底暴露、皇帝下旨全面清剿的当口，不仅没有仓皇逃窜或负隅顽抗，反而以一种近乎嚣张的、掌控一切的姿态，提前发动了某种可怕的邪术，制造了遍布京城的混乱与恐怖。
然后，他自己所在的核心区域，却呈现出这种绝对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
沉寂。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根本不在乎皇后和慕容家的覆灭？意味着他早就准备好了后手，甚至……他可能本就打算在某个时刻，抛弃这些明面上的棋子？
意味着他对自己施展的邪术有着绝对的信心？自信到认为不需要任何额外的防御或骚动，只需静待猎物上门，或者……静待某个关键时刻的到来？
月圆之夜……
萧绝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墨黑的夜幕上，只有几颗寒星。月亮，还隐藏在不可见的轨道之后。
但距离那个传说中阴气最盛、某些邪术威力最大的月圆之夜……还有多久？
紧迫感，像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心脏。
国师在等。
等月圆？
还是在等别的什么？
他提前发动，搅乱京城，却又沉寂核心，是在为最终的“仪式”或“爆发”制造混乱、分散注意、削弱抵抗？还是在……进行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更加隐秘的筹备？
无数念头在萧绝脑中飞速闪过，每一种可能，都指向更加黑暗、更加危险的结局。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因为过度消耗内力而有些发沉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不能等。
绝不能等到月圆之夜。
必须在国师完成他最终的图谋之前，打断他！摧毁他！
“传我军令！”萧绝转过身，声音不高，却带着铁血统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身后几名亲信将领的耳中。
几名将领精神一振，立刻挺直身躯：“末将在！”
“第一，以陛下密旨为凭，立刻接管京城内外所有兵马指挥权！凡有不从者，以抗旨论处，立斩！”
“第二，着巡城司、京营，加派人手，全力清剿城内各处异变怪人！以小队为单位，配合作战，专攻头颅脖颈等要害！解救被困百姓，维持基本秩序！凡有趁乱劫掠、杀人放火者，无论何人，格杀勿论！”
“第三，调集神机营，携带火油、火箭、爆破器物，于国师府外围一里处，建立三道防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国师府核心区域，违令者，斩！”
“第四，集结靖王府亲卫、北境边军精锐、以及宫中挑选出的意志最坚定、不惧邪祟的禁军勇士，组成‘破邪营’，由我亲自统率！配备强弓硬弩、特制破甲兵器，以及……宫中提供的特殊物品。”萧绝说着，拍了拍手中的锦囊。
“第五，立刻派人，持我手令，前往钦天监、翰林院古籍处、以及皇室藏书秘阁，调阅所有关于国师玄玑、关于前朝邪术、关于‘偷天换日’、‘药傀’、‘惑心’等记载的典籍、笔记、哪怕是只言片语的传闻！我要知道这个妖道的一切底细，一切可能的手段和弱点！”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果断，有条不紊，瞬间将原本有些茫然的将领们带入了熟悉的战争节奏。
“末将遵命！”众将轰然应诺，眼神中的不安和恐惧，被重新点燃的斗志和肃杀取代。
“还有，”萧绝顿了顿，目光扫过众将，“告诉所有弟兄，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人，是妖邪，是怪物。会害怕，是人之常情。但记住，我们身后，是陛下，是京城百万百姓，是我们的父母妻儿！这一战，不是为了功勋，是为了活下去，是为了让我们的家人、让这座城，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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