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丛林边缘的瘴气,带着一种黏腻的、如同腐烂水果浸泡在蜂蜜里的甜腥,比庞大湿地纯粹的腐臭更令人作呕。空气沉重得如同浸透水的棉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脚下是深及小腿、吸力惊人的黑红色泥沼,表面漂浮着厚厚的、油腻的深绿色浮萍和破碎的菌类,踩下去发出“咕叽咕叽”的闷响,带起一串串浑浊的气泡,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沼气。
陈星云握着那张从老虫皮手里换来的、边缘焦黑的皮纸地图,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地图上标记着剥皮丛林深处部落活动区域的暗红色符号,在他们现在的位置看来,简直像大海捞针。更麻烦的是,进入这片区域后,吉得宾在储物空间深处的呜咽声,似乎变得更加焦躁、更加冰冷,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持续不断地刺扎着他的神经,带来阵阵难以抑制的烦躁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鬼地方…地图跟废纸没两样。”柳曼妮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浆混合的污渍,虫蜕软甲紧贴肌肤带来的滑腻冰凉感是唯一让她稍感舒适的存在。她警惕地环顾四周,那些扭曲虬结、树皮呈现出病态紫黑色的巨大古木,枝桠如同垂死的鬼爪般伸向灰绿色的天空,投下浓重的不祥阴影。藤蔓上悬挂着一些风干的、类似小型生物头颅的物体,散发着淡淡的腥气。“那些‘剥皮者’…听着就不是善茬。老虫皮说他们见面就剥皮,真的假的?”
“总比跟议会爪牙打交道强。”陈星云声音低沉,强行压下吉得宾带来的不适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被浓密蕨类植物和巨大腐烂树根遮蔽的路径。“至少他们供奉的自然之灵,可能还有点‘净化’的希望。”他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里面那块冰冷的吉得宾剑格碎片正静静躺着。
突然,他脚步一顿,侧耳倾听。
“听。”
柳曼妮立刻屏息凝神。除了泥沼冒泡的咕嘟声、风吹过扭曲枝叶的呜咽,以及吉得宾那该死的背景低语,隐约间,似乎有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又异常庄严肃穆的…歌声?
那歌声飘渺,如同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回响在脑海深处。使用的语言古老而晦涩,旋律沉重缓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感和…深沉的悲怆?仿佛无数虔诚的灵魂在绝望的深渊中,向着早已抛弃他们的神明做最后的祈祷。
这歌声与周围腐烂、堕落的丛林环境格格不入,充满了违和感。
“歌声?这鬼地方还有人唱圣歌?”柳曼妮一脸错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是人唱的。”陈星云眼神凝重,他感知到了歌声中蕴含的微弱但纯粹的圣力波动,以及一种…被强行扭曲、亵渎的冰冷气息。“是萨卡兰姆的圣咏…但…不对劲。”吉得宾的呜咽在歌声出现的瞬间,似乎变得更加尖锐、更加充满憎恨。
地图上没有标记,但这歌声传来的方向,却隐约与老虫皮提供的、通往剥皮者部落的模糊路径有所偏离。
“过去看看?”柳曼妮看向陈星云。这诡异的歌声,在这片被黑暗彻底腐蚀的土地上出现,本身就意味着异常,或许与萨卡兰姆的堕落有关,或许…能找到关于净化的线索?
陈星云犹豫了一瞬。吉得宾对歌声的剧烈反应让他警惕,但歌声中那丝被亵渎的圣力,又让他隐隐觉得可能与净化有关。他点了点头:“小心点。跟紧我。”
两人偏离了地图指示的方向,循着那断断续续、如同招魂般的圣歌声,在更加茂密、更加原始的丛林中艰难跋涉。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边缘带着锋利的锯齿,刮过皮肤留下道道红痕。腐烂的树根盘根错节,稍不留神就会被绊倒。空气里的甜腥腐臭中,那圣咏的悲怆感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让人感到一种压抑的不安。
拨开一片垂挂着粘稠蛛网般藤蔓的屏障,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丛林在这里诡异地空出了一片区域。中央,矗立着一座规模不大、但结构相对完整的萨卡兰姆神殿。神殿由巨大的灰白色条石砌成,风格古朴厚重,带着远古的威严。然而,这威严早已被无孔不入的黑暗彻底玷污。
神殿的外墙爬满了暗紫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苔藓,苔藓下,精美的浮雕被污垢覆盖,雕刻的圣徒面容扭曲变形,空洞的眼窝流淌着黑色的粘液。高耸的尖顶断裂了一半,断口处焦黑一片,残留着闪电劈过的痕迹。神殿的大门早已腐朽坍塌,露出内部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气中,那股神圣的圣咏歌声正是从神殿深处传出,此刻听得更加真切,也更能感受到歌声深处那股被强行扭曲、如同哭泣般的绝望和…冰冷的亵渎之意。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神殿周围散落的景象。
残破的、锈迹斑斑的盔甲碎片,深深嵌入泥地或树干中。断裂的、雕刻着圣徽的武器随处可见,剑刃上凝固着暗沉发黑的血迹。一些巨大的、被某种恐怖力量撕扯开的骸骨散落在倒塌的石柱旁,骨骼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上面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黑暗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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