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东宫偏殿烛火摇曳。
太子李建成望着张勤远去的背影,指尖轻叩案上密报。
“二郎,你以为崔氏真敢动朝廷钦封的县公?”
秦王李世民解下佩刀掷在沙盘边:“他们不敢明着来。”
“去岁郑元璺之子强占民田,御史弹劾三日便不了了之——这些世家最善阴损手段。”
他抓起代表崔氏的黑旗插进范阳,“不如我明日遣人给崔弘度递话?”
“不妥。”李建成提笔在《百家姓》副本上画圈,“此时警告反显朝廷心虚。不若...”
他忽然停顿,转头问詹事,“去岁博陵崔氏有几个子弟参加科举?”
詹事呈上名册:“进士科两人,明经科五人,皆在候补。”
太子轻笑:“让吏部压着他们的铨选。崔弘度是聪明人,自会明白。”
詹事摇头:“这般太温吞!不如让将士带兵‘操练’,‘误闯’崔家在终南山的别院。”
“就说追捕逃奴,吓破他们的胆!”
“胡闹!”太子皱眉。
“你要让天下人说朝廷纵兵欺压士族?”
他取过张勤留下的活字工艺图。
“不如将此物抄送秘书监,昭告天下此术乃朝廷所创。”
秦王忽然正色:“大哥,孤倒觉得暂不宜声张。”
“且看他们查到哪步...若只到将作监便罢,若真摸到张勤身上...”
他拇指在刀鞘一推,露出半寸寒光,“孤的玄甲军,正缺个巡营的由头。”
更鼓声起,太子最终拍板:“先观其变。让百骑司盯紧崔郑两家的动静。”
他指詹事,“今日之事,你也保密,不得胡言。”
又接着道,“明日奏请父皇,调张勤兼修国史馆,赐出入宫禁令牌。孤倒要看看,谁敢动父皇近臣。”
当夜,一骑快马驰出朱雀门。
而崔府书房里,崔弘度正对烛火端详一方新墨,忽见墨锭上刻着细如蚊足的小字。
“农医利民,兰蔻便民。动之,则万民唾。”
他手一颤,墨锭落案碎成数截。
......
张勤踏着夜露回府。
韩老伯提着灯笼候在门廊,见他面色如常才松口气:“郎君,东宫可派了护卫?”
张勤解下披风:“明日有金吾卫过来,说是护卫书局编修。”
他径直往东厢产房去,见林素问陪同着苏怡正对灯缝制婴孩衣裳。
苏怡见丈夫归来时长舒一口气,便知那副精心表演的惶恐,已然奏效。
产床头新悬了枚鎏金铃铛,铃绳缠着红绸。
“师姐,酒精还够用否?”
张勤打开药柜清点,“参片需再切薄些,产妇含服不噎喉。”
林素问指墙角陶瓮:“按你说的,烈酒蒸过三遍。孙婆婆今早送来的老参,已切成蝉翼薄。”
她忽然压低声音,“午后有辆青篷马车在街口转了两圈,车帘绣着博陵崔氏的缠枝纹。”
张勤面不改色地继续摆弄银针:“无妨,太子赐了出入宫禁的腰牌。”
他取出一套新磨的柳叶刀,“若遇难产,用此刀剖宫。”
“刀刃用蒜汁泡过,比煮烫更防脓。”
更鼓响时,苏怡扶着腰进来,见丈夫在灯下校验婴儿秤。
“郎君今日回来得晚。”她指着秤盘上的铜码,“这秤星刻得细,稳婆说能称清双胞胎的份量。”
张勤调整着秤杆:“明日让铁匠打副小镊子,取脐带结扎用。”
夜深人静,张勤独坐书房。
他拉开暗格,取出个紫檀匣。
里面是火药的配方、火铳及其各部零件的图纸以及淬毒的银针。
指腹摩挲着纸张,终究原样放回。
转而铺纸研墨,开始画可拆合的双婴摇篮图。
次日清晨,秦王派的两个玄甲老兵准时到来。
脸上带疤的那个叫赵鼎,巡视时总捏着三枚铁蒺藜。
另一个独眼的老钱,蹲在厨房宰鸡的手法比稳婆还利落。
张勤给他们各备了套书局杂役的灰布衫。
午时太医署送药来,多出两包安神散。
送药吏低声说:“周署令让加的,说孕妇忌忧思。”
张勤会意,将药混入产房常备药材中。
他特意让韩老伯在院墙四周种上带刺的作物,说是给孕妇补血,其实枝条能绊夜行人。
二月春光里,张宅表面平静如常。
仆役照常晒制药材,苏怡每日在廊下散步,林素问带着医女演练接生流程。
只有夜深人静时,张勤会轻触窗棂上暗设的铜铃,铃绳连着他枕下的短刃。
这日他随师姐检查时,忽对师姐和苏怡笑言:“若孩儿出生那日,有一丁点难产迹象,你们就摇这金铃。”
他指着产床头的铃铛,“铃响三声,我就进来协助师姐,动刀子。”
苏怡抚着高耸的腹部浅笑:“那妾身可得盼着生得顺利,你进来,对你不吉利。”
“胡说,我可不信这些有的没的,怡儿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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