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楚昭的手仍举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眼前那道光柱已然消失，萧沉月也杳无踪迹。地上只余一道细长的裂痕，深处一点蓝光忽明忽暗，如同微弱的呼吸。
他没有动。
他知道她还在——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她的意识未曾消散，代码仍在运转。只要那串原始密钥未被覆盖，就还有将她拉回的可能。
他低头看向右手。墨玉扳指表面浮现出一行淡蓝色文字：“龙魂机甲·数据接口协议”。这是昨日在浮空仙岛签到所得之物，当时不明其用。如今，他终于明白。
这不是用于战斗的图纸。
而是连接的桥梁。
楚昭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扳指上。蓝光一闪，机甲虚影自背后缓缓升起。银白装甲覆满全身，右臂开始变形，金属层层剥离，最终化作一根泛着幽光的数据导管，末端跳动的频率，竟与萧沉月眉心剑痕完全一致。
他盘膝而坐，将导管一端插入地面裂缝。金属触须顺着地脉延伸，如根系探入黑暗深处。
三尺、五丈、十丈……
当导管触及某物的刹那，整条线路骤然发烫。那是编号牌的残片，嵌在嬴无忌晶化手掌沉入之处。此刻，残片正释放高频信号，试图剥离某种更高层级的数据结构。
那是萧沉月的本源代码。
也是她三百年前亲手写下的混沌初始密钥。
导管内的能量开始逆流。冰冷的机械指令与温暖的原始代码在地下交汇，碰撞出刺目的蓝白光芒。地面轻微震颤，裂缝边缘浮现出细密符文，皆是她曾经的语言。
楚昭闭目，双手结印，将体内积蓄已久的功德之力缓缓注入导管。
这些并非寻常修为。是赛博佛寺中万千信徒的愿力，是矿奴少女捧着修复液跪谢时落下的眼泪，是边关将士见他现身时齐声呼喊“陛下”所凝聚的敬仰。
纯净的白光顺导管流入地底，冲破压制性的信号墙。空中漂浮的残余字符骤然静止，继而调转方向，朝着裂缝汇聚。
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不是通过耳朵听见。
而是直接浮现于意识之中。
“……接住了。”
楚昭猛然睁眼。
天空无云，亦无光柱。但在他的感知里，一股熟悉的波动正在回归。那不是肉体，也不是灵魂，而是一段完整的意识流，正通过机甲系统重新锚定现实坐标。
数据导管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运算符号。整具机甲开始共鸣，装甲缝隙间溢出淡蓝色光丝，缠绕在他手臂上，仿佛在确认主人的身份。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地面忽然传来一声低语。
“你救不了任何人……”
声音沙哑，夹杂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是嬴无忌的残骸在说话。晶化手掌虽已沉入地底，可残留的意志仍在干扰连接。
楚昭冷笑，并未回应。他清楚这只是干扰手段。真正的威胁不在这里。
而在即将浮现的投影。
果然，下一瞬，裂缝猛然扩张。晶化手掌炸裂，无数晶尘腾起，在空中凝聚成一张人脸——独孤绝的轮廓渐渐清晰，嘴角扭曲，露出狞笑。
“你们逃不出……”他的声音混杂电子杂音，“高维通道一旦开启，所有穿越者都将归于虚无。包括她。”
楚昭依旧端坐，右手稳握导管。他早知这一幕终会到来。对方察觉反向追踪，立刻派出残影阻断。
但这正是他等待的机会。
他低声吐出三字：“斩它。”
话音落下，空中那股数据流骤然凝滞。紧接着，一道剑意凭空而现，非由兵刃所发，而是纯粹意志凝聚而成。
萧沉月的剑意。
她在回应。
剑光划破天际，直指独孤绝残影。无声无震荡，唯有一道星辰形状的烙印在虚空中成型——七颗星点连成一线，正是当年她许下承诺时刻下的标记。
残影发出嘶吼，欲退不能，已被烙印锁住。星光如链，缠绕其形，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楚昭抓住时机，左手猛拉数据导管。一股强大的吸力自机甲核心爆发，将星辰烙印之力导入系统内部。
轰！
晶尘崩解，残影扭曲，终被压缩为一点微光，坠入裂缝深处。最后一丝声响消散前，独孤绝的笑声变了。
不再嘲讽。
竟透出一丝解脱。
“终于……不用再演了……”
地面缓缓闭合，蓝光彻底熄灭。
楚昭仍坐在原地，呼吸平稳，额角却布满冷汗。机甲虚影逐渐收敛，唯有右臂导管仍连接地底。他手指微动，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反馈。
她还在。
意识完整，代码稳定，仅暂时无法脱离数据态回归肉身。此刻她蛰伏于机甲核心，如一颗沉睡的种子，静待唤醒契机。
他缓缓抬起左手，拭去嘴角渗出的一缕血迹。强行逆转数据侵蚀，又对抗高维信号压制，经脉已有损伤。但比起这个，更令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扳指上的星图，多了两个光点。
一个位于东域第七矿区地下三千丈——那是他三日前签到之地。
另一个，从未见过。时间标注为“明日零点”，地点空白，唯有一个不断跳动的问号。
有人在伪造他的签到轨迹。
而且，已经开始预设未来。
楚昭闭眼，将全部心神集中于导管末端。他不能松手。一旦断开连接，萧沉月或将永远迷失在数据洪流之中。
他必须守住这个通道。
直到她回来。
远处，风又起了。
吹动他破碎的衣角，也拂过那道已然愈合的裂缝。地表看不出任何痕迹，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唯有他的右手，始终紧握着那根泛着微光的数据导管。
导管末端，一滴透明液体缓缓凝聚，然后落下。
砸进泥土，无声无息。
那是从机甲接口渗出的数据凝露，带着极淡的银色光泽。
露珠破裂的瞬间，地面裂开一条极细的缝。
里面，闪过一点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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