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还未散尽,像一层黏腻的纱,裹着太和殿的梁柱与金砖。沈醉站在丹陛之侧,玄色衣袍下摆沾着几滴暗红,像是不慎泼翻的墨,在月光透过窗棂的银辉里泛着冷光。她指尖捻着半枚断裂的玉珏,那是方才混乱中从一名死士颈间扯下的,玉质温润,却在断裂处透着冰碴似的锋利。
“咳……咳咳……”
龙椅上的皇帝挣扎着直起身,明黄色的龙袍被划破了数道口子,露出底下素色中衣,沾着的血渍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只是这红梅开得仓皇,带着劫后余生的狼狈。他看向阶下横七竖八的尸身,喉间滚动着后怕与震怒,却在触及沈醉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时,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
这女人太静了。
方才金銮殿内刀光剑影,箭矢擦着龙椅飞过,钉在盘龙柱上嗡鸣不止,她却始终站在那里,像一尊浸在寒潭里的石雕。直到一名死士突破禁军防线,长刀直劈龙首,她才动了——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死士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长刀落地的瞬间,沈醉已反手扣住他的咽喉,指节发力时,喉骨碎裂的闷响竟盖过了周遭的厮杀。
此刻她垂着眼,仿佛地上的血腥与哀嚎都与她无关,只专心致志地端详那半枚玉珏。玉珏上刻着繁复的云纹,纹路深处藏着一个极小的“影”字,被血污糊了大半,却仍能辨认出笔锋的凌厉。
“沈……沈爱卿,”皇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些逆党……皆是‘影阁’余孽?”
沈醉抬眸,眼风扫过阶下几具尚未断气的死士,他们脖颈处都有一道极细的血线,那是她的手笔。“不全是。”她的声音很淡,像冬日湖面碎裂的冰,“影阁的人死前会自绝经脉,这些人……是想留活口。”
话音未落,阶下一名被禁军按住的黑衣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嘴角溢出黑血,眼白翻起,竟是要咬舌自尽。沈醉身形一晃,快得像一道残影,指尖在他下颌处轻轻一点,那黑衣人便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再也动不了分毫,只能发出嗬嗬的绝望声响。
“留一个活的,”沈醉收回手,指尖沾了点那人嘴角的黑血,放在鼻尖轻嗅,眉峰微挑,“‘牵机引’,西戎的毒药。看来这盘棋,比我们想的要大。”
禁军统领赵猛单膝跪地,铠甲上的血珠滴落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属下无能,让逆党闯入太和殿,惊扰圣驾,请陛下降罪!”他身后的禁军将士皆俯首在地,大气不敢出。方才若不是沈醉突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谁也没想到,这些逆党竟能避开宫中数道防线,直扑皇帝而来,显然对宫廷布防了如指掌。
皇帝捂着胸口咳嗽几声,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摆了摆手:“罢了,此事怪不得你们。逆党有备而来,能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已是大功。”他看向沈醉,眼神复杂,“沈爱卿,今日多亏了你。”
沈醉将那半枚玉珏随手丢给赵猛:“查查这玉珏的来历。另外,封锁宫门,彻查宫内所有侍卫、太监、宫女,尤其是近几日入宫的新人。”她顿了顿,补充道,“记住,别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赵猛接过玉珏,指尖触到那冰凉的质地,打了个寒噤。他跟着沈醉办过几次事,自然明白“不该惊动的人”指的是谁——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眼线,那些看似无害却藏着秘密的宫妃近侍。此刻打草惊蛇,只会让真正的幕后之人隐匿得更深。
“属下遵命!”赵猛领命起身,目光扫过地上的尸身,又道,“这些逆党尸体……”
“拖去乱葬岗,”沈醉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找几只野狗看着,别让有心人偷了去。”
赵猛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防着有人借尸还魂,或是从尸体上找出不该有的“证据”来栽赃嫁祸。这女人的心思,缜密得像一张网,网住的不仅是敌人,还有可能暗藏的陷阱。
待禁军将士开始清理现场,沈醉才缓步走上丹陛,站在皇帝身侧。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一半是冰雪般的冷冽,一半是水墨画似的朦胧。
“陛下觉得,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皇帝指尖攥紧了龙椅的扶手,指节泛白:“除了那些拥兵自重的藩王,还能有谁?朕削藩令刚下,他们便迫不及待要反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怒意,更多的却是疲惫。这龙椅坐得太久,四面八方都是觊觎的目光,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沈醉轻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刺破了皇帝的愤怒。“藩王虽骄横,却还没蠢到敢在皇宫里行刺。”她看向殿外沉沉的夜色,“他们要的是‘清君侧’的名声,不是弑君的罪名。这些人……是想让陛下死在太和殿里,让天下大乱。”
皇帝浑身一震,脸色更白了。他从未想过这一层——若是自己死了,新帝年幼,藩王们便有了出兵的借口,到时候江山易主,也未可知。可除了藩王,还有谁想让天下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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