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靠坐在寒玉床沿,指节泛白地攥着衣襟。方才强行运功压制体内乱窜的魔气时,经脉已如被万蚁啃噬,此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痛意,像有无数根冰针在肺腑间游走。
烛火在石墙上投下他清瘦的影子,忽明忽暗。门外传来轻叩声,伴着少女温软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嗓音:“沈公子,药温正好。”
他抬眼时,烛火恰好映在眼底那抹尚未褪去的戾气上,却在看清来人时悄然敛去。苏清鸢端着青瓷药碗走进来,裙摆扫过地面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石室里格外清晰。她将药碗搁在床头矮几上,目光落在他渗出血迹的袖口,眉尖微蹙:“魔气又犯了?”
沈醉没应声,只是抬手想去揭衣袖,却被她轻轻按住手腕。少女的指尖带着草木清香,微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竟奇异地压下了几分体内的躁动。“别动,”她轻声道,“我来。”
她解开他袖口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当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连苏清鸢都倒吸了口凉气——皮肉外翻处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周围的肌肤已僵硬如铁,分明是魔气侵蚀的迹象。
“上次在忘川谷,你替我挡下那掌时,是不是就已经……”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自责。
沈醉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扯到伤口,疼得闷哼一声:“与你无关。”他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依旧透着惯有的冷硬,“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
苏清鸢却没接话,只是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她的动作很稳,指尖捏着银针悬在伤口上方时,连一丝颤抖都没有。“我师父曾说,魔气入体如附骨之疽,需以心头血引之,再辅以灵草温养。”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只是……会有些疼。”
沈醉挑眉:“我沈醉还没怕过疼。”
话音未落,银针已刺破他伤口旁的肌肤。一股尖锐的痛感顺着经脉直冲头顶,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硌在寒玉床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苏清鸢却像是没看见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另一只手取出早已备好的药草,碾碎后混着自己指尖逼出的一滴殷红血珠,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上。
那滴血珠触碰到肌肤的瞬间,沈醉只觉体内的魔气像是被点燃的引线,骤然狂躁起来。他闷哼一声,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却被少女及时扶住肩膀。她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稳定。
“凝神。”苏清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想想你最在意的东西,守住灵台清明。”
最在意的东西?
沈醉的意识在剧痛中有些模糊。眼前闪过的不是师门荣耀,不是江湖恩怨,而是多年前那个雪夜。年幼的他缩在破庙角落,怀里揣着半块冻硬的馒头,看着窗外漫天飞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能活下去就好了。
那时的雪真冷啊,冷得像是要把骨头都冻裂。可此刻,肩上的温度却暖得有些不真实。他偏过头,看见苏清鸢正专注地看着他的伤口,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心头血的效力对她而言并不轻松。
“你可知,”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摩擦,“我三岁那年,曾被扔进过乱葬岗。”
苏清鸢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烛火映在她眸子里,像盛着两汪清澈的泉水。
“沈家那时遭人陷害,满门抄斩。我娘抱着我逃到乱葬岗,把我塞进一具棺木底下,自己引开追兵。”沈醉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在那儿待了三天,听着野狗啃食尸体的声音,闻着腐烂的气味。”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寒玉床的纹路,“第四天早上,我听见有人喊‘沈家还有个余孽’,原以为是来斩草除根的,却没想到是个老道士。”
那老道士就是他后来的师父,青云观的前任观主。可师父从未教过他什么慈悲为怀,只教他如何在刀尖上跳舞,如何用最狠的手段活下去。
“所以你总是独来独往?”苏清鸢轻声问。
沈醉扯了扯嘴角,笑意里带着几分自嘲:“习惯了。毕竟,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他见过太多背叛,也经历过太多利用,这世间的情谊在他看来,不过是利益交换的遮羞布。
苏清鸢却摇了摇头,重新拿起一根银针:“我爹曾是镇上的郎中,医术不算高明,却总说医者仁心。他去世前告诉我,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值得你交付信任。”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就像当年,我爹冒死救了那个被追杀的少年,后来那少年成了守护一方的将军,在我们镇子遭匪患时,是他带兵赶来解围。”
沈醉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初见时的情景。那时她被妖兽围困,明明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死死护着身后的药篓,像只张牙舞爪却毫无杀伤力的幼兽。他本想袖手旁观,却鬼使神差地动了手。
“你就不怕,我也是那种不值得信任的人?”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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