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这万物归寂、情网将倾的绝境之下,林陌那布满裂痕、被五衰死气缠绕的混沌玉光元婴,却缓缓抬起了头。
元婴的双眼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洞悉本质后的…平静与决然。
他“看”着那吞噬一切的噬时黑洞,又“看”向自己脚下这张由生命与情感编织、正在寸寸湮灭的巨网。网中,韩老托付阵盘的残影在奋力闪烁,秦无月的枯骨执念在幽蓝中挣扎,苏清玥冰魄之花传递来的剑意在微弱地跳动…更远处,是无数被情丝暂时定格的、属于九界众生的挣扎与微光。
“河若无岸,终将泛滥成灾,吞噬一切。”林陌的意念在元婴核心流淌,平静得如同深潭,“岸在情中,锚在心头…玄机子,你错了。”
他的意念扫过玄机子化身黑洞的位置,带着一种悲悯般的明悟。
“你以无情斩岸,自诩为河,却不知…失去了岸的约束,河流只会化作毁灭的洪水,最终…连自身的存在也会被这无序的奔流所吞噬。噬时黑洞…便是你这‘无岸之河’最终的归宿——自我吞噬的虚无。”
“而我…”
林陌的元婴之体,向前踏出了一步。
不是后退,不是闪避,而是…朝着那吞噬一切的噬时黑洞,主动地、坚定地,踏上了那张由他自己生命编织的、正被黑洞疯狂撕扯的——情网!
“岸既在吾心,情既为吾锚…”林陌的意念如同出鞘的绝世神锋,斩开了绝望的阴霾,“那便以此身为舟,此情为楫,渡此无岸之劫!”
“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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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青石暮色,铃血惊魂**
嗡!
林陌的左脚,踏在了一道由对青石村血仇的执念所化的、粗壮的血色情丝之上。
就在脚掌落下的刹那——
轰!
噬时黑洞的引力场如同亿万只无形的大手,轰然挤压而至!林陌周身本就濒临崩溃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镜面,瞬间呈现出无数道清晰的裂痕!时间在这里彻底紊乱、倒流、加速、破碎!
林陌的视野被强行扭曲、拉长、撕裂!
眼前不再是破碎的北冥海,不再是蠕动的时墟裂口,而是…一片熟悉的、笼罩在血色黄昏下的破败村落!
**青石村!**
暮色沉沉,残阳如血,将断壁残垣染上一层凄艳的红。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熟悉的院落前,那株老槐树被拦腰斩断,焦黑的树干上还插着几支燃烧的箭矢。
“爹!娘——!”一个稚嫩凄厉的哭喊声刺破了死寂。
林陌的“视线”猛地拉近!他看到幼年的自己,约莫八九岁,浑身浴血,小小的身体被压在几具村民的尸体下,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只布满血丝、盈满绝望泪水的眼睛。
小林的视线,死死盯着院落门口。
那里,一个戴着狰狞玄冥族面具的身影,正缓缓将滴血的长刀,从父亲林擎宇的胸膛抽出!父亲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胸口一个巨大的血洞,汩汩地冒着血沫,那双曾托举着小林看星星的宽厚手掌,无力地抓挠着染血的地面,最终彻底僵硬。
而母亲,则倒在离父亲不远处的血泊中,身体被一道恐怖的刀气几乎劈成两半,她的一只手还努力地向前伸着,指尖离父亲倒下的方向只有寸许之遥,却已是咫尺天涯,生死永隔。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地望着灰红色的天空,里面凝固着无尽的惊恐、不舍与…未能触及的绝望。
“不…不要…”小林被尸体压着,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绝望的呜咽,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滚而下。极致的恐惧和悲痛几乎撕裂了他幼小的心脏。
“嗯?”那戴着玄冥面具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瞬间锁定了尸体堆缝隙中,小林那双盈满泪水的惊恐眼睛!
面具下,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长刀抬起,刀尖指向小林藏身之处,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冻结了空气!
死亡的阴影,时隔多年,再次无比清晰地笼罩了“此刻”的林陌!噬时黑洞的引力,正透过这被强行回溯、锚定的“过去”节点,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本源!要将这“仇恨的起点”连同他自身的存在,一同抹杀!
“啊——!”剧痛席卷了林陌的元婴和腐朽的肉身,天人五衰的死气疯狂反扑!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拉回了那个无力绝望的黄昏,再次变成了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杀、等待死亡降临的放牛娃!
就在那玄冥面具人即将挥刀斩落的刹那!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铃铛脆响,突兀地穿透了血腥的暮色,穿透了时空的壁垒,在这死亡笼罩的院落中响起!
声音的源头,是小林被压在身下、紧紧攥在沾满污泥和血渍的小手中的——那半枚染血的、布满裂痕的残破铜铃!
随着这声铃响,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玄奥韵律的混沌气流,自残铃中弥漫而出,瞬间笼罩了小林惊恐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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